中央電視台出品的六集紀錄片《蘇東坡》是一部精心打造的人文佳作,通過細膩的敘事和豐富的史料,全面展現了宋代文豪蘇軾的傳奇一生。
該紀錄片按照蘇東坡人生歷程分為六集:《雪泥鴻爪》《一蓑煙雨》《大江東去》《成竹在胸》《千古遺愛》和《南渡北歸》,分別聚焦其不同人生階段和藝術成就。
紀錄片邀請了國內外多位蘇學專家參與解說,包括康震、趙冬梅、田曉菲等學者,並採訪了世界各地的「東坡迷」,展現了蘇東坡的全球影響力。通過精美的歷史場景重現、珍貴文物展示以及詩詞書法藝術解析,將這位千年前的文化巨人形象立體呈現。
《蘇東坡》紀錄片不僅是一部傳記作品,更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精神的深度挖掘,展現了蘇東坡面對政治挫折仍能保持豁達樂觀的處世哲學,以及其「民本」思想和藝術創新精神,為當代觀眾提供了寶貴的精神啟迪。
第一集 雪泥鴻爪
山雨瀟瀟,北宋王朝的高牆內,一位名士被困於牢獄之中。這是蘇東坡,一個讓時光為之駐足的名字。他生於天地靈秀的眉山,少年時展露才華橫溢之姿。二十歲那年,他的文章驚豔了文壇領袖歐陽修,如春風拂過,在文學之林掀起漣漪。
然而,盛世繁華背後,朝堂之上暗流湧動。王安石變法,朝廷內部黨爭激烈,蘇東坡秉持心中正義,反對急功近利的改革,主張循序漸進。這份不合時宜的坦誠,讓他在政治漩渦中越陷越深。終於在一個寒冬,他因「烏臺詩案」被捕入獄,身陷囹圄一百三十日,遭受無端指控,幸得眾人救援,貶為黃州團練副使。
那時的蘇東坡,如一隻踏雪而行的飛鴻,在白雪皚皚的人生旅途上留下深淺不一的足跡。他的命運,在監獄的鐵窗之後轉向不可預知的方向,而那些被時光沖刷的痕跡,終將在歷史長河中沉澱為永恆。
詩: 《和子由繩池懷舊》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趾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
往日崎嶇還記否,路長人困蹇驢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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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一蓑煙雨
黃州的黃昏,落日如血,一位謫官獨立江邊。這裡是蘇東坡新的流放之地,卻也是他靈魂重生的搖籃。初到黃州時,他心如死灰,在定慧院的小屋裡終日閉門不出。然而,在安國寺繼連和尚的引導下,蘇東坡漸漸穿透世事的迷霧,尋得心靈的澄明。
生活的困頓讓他不得不尋求自救之道。在好友馬夢得的幫助下,他獲得一塊荒地,親手開墾,自名「東坡」,從此以「東坡居士」自稱。他在這片荒蕪之地揮灑汗水,與荊棘為伴,與泥土對話,最終迎來豐收的喜悅。那些被視為艱難的農事,在他眼中卻化作人生的樂事;那些看似粗糙的食物,經他巧思改良,竟成為千古美味。
蘇東坡不拘禮法,與黃州百姓同坐閒談,共飲劣酒,在尋常日子裡尋找人間真趣。一日途經沙湖,驟雨襲來,同行者慌忙躲避,唯有蘇東坡不慌不忙,任憑雨水打濕衣衫。雨過天晴,他輕吟一首《定風波》,道出了生命的頓悟:「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詞: 《定風波》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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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集 大江東去
長江水滾滾東去,赤壁峭壁如丹,蘇東坡站在歷史與現實的交界處,思緒如潮水般洶湧。黃州的第三個年頭,這位謫居的詩人來到赤壁之下,目睹這千古戰場,觸景生情,揮毫寫下了傳世名作《念奴嬌·赤壁懷古》和前後《赤壁賦》。
他的詞筆下,三國英雄恍若重現:周瑜風流倜儻,小喬初嫁,曹操豪情壯志,然而轉瞬間,這些風流人物都已煙消雲散,只剩下滾滾長江,見證著歷史的興衰。詩人早生華髮,在歷史的長河中感嘆自己的命運,又在感嘆中超越了自身的限制,達到了一種「人生如夢」的境界。
蘇東坡的詞,打破了傳統詞「婉約」的桎梏,將內容擴展到懷古、詠史、抒懷等廣闊領域。他的筆觸既能勾勒出江山的壯闊,又能描繪出人物的細膩情感,讓詞這一文學形式煥發出全新的生命力。在黃州的艱難歲月裡,他的創造力反而達到了巔峰,仿佛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正是在最黑暗的時刻才顯現出奪目的光芒。
詞: 《念奴嬌·赤壁懷古》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
羽扇綸巾,談笑間,樯櫓灰飛煙滅。
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
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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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成竹在胸
寒食節,細雨霏霏,蘇東坡在黃州小院中佇立,望著窗外瀟瀟春雨,心如寒灰。他提筆在紙上揮毫,記錄下這內心的淒寒與孤寂,這便是著名的《黃州寒食帖》。筆觸間,那些未經修飾的情感,如溪水般自然流淌,傾瀉出一個流放詩人的真實心境。
在書法上,蘇東坡打破傳統規範,不拘泥於前人法度,主張「字形的肥瘦不是關鍵,關鍵是它到底美不美」。他的字如其人,率真坦蕩,在宋代開創了尚意書風的先河。他的好友黃庭堅曾戲稱其字「如石壓蛤蟆」,而蘇東坡則回敬說黃庭堅的字「如樹梢掛蛇」,二人雖互相調侃,卻都欣賞對方的藝術造詣。
在繪畫上,蘇東坡同樣開創了新風格。他與米芾相遇,即興揮毫作《枯木怪石圖》,不求形似,著重神韻,奠定了中國文人畫的理論基礎。他畫竹不分節,認為「竹子生長時哪裡是一節一節長的」,提出「成竹在胸」的藝術主張,強調創作者對對象應有整體的理解與把握。
離開黃州前,蘇東坡途經金陵,與昔日政見相左的王安石相會。兩位文壇巨擘放下政治分歧,推心置腹,暢談文學,王安石感嘆道「不知更幾百年,方有如此人物」,彰顯了超越世俗的文人氣度。
《黃州寒食帖》
自我來黃州,已過三寒食。
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
今年又苦雨,兩月秋蕭瑟。
臥聞海棠花,泥污燕支雪。
暗中偷負去,夜半真有力。
何殊病少年,病起須已白。
朝來春盤細生菜,忽憶故園蓴菜。
故園故園,歸臥松江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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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千古遺愛
西子湖畔,煙波浩渺,蘇東坡以杭州太守的身份重返此地。他憂心西湖日漸萎縮,毅然決定進行疏浚工程。為籌集資金,他巧妙運用度牒買賣政策;為處理淤泥,他別出心裁,用挖出的淤泥築成長堤,遍植楊柳,此堤後人稱為「蘇堤」,成為西湖十景之一「蘇堤春曉」。
蘇東坡的治理理念富有創意:他將湖岸租給百姓種植菱角,既增加民眾收入,又能防止湖岸雜草叢生;他在湖中設置三座石塔,圍成一片水域禁止種植,形成「三潭映月」的美景。這些工程既美化了環境,又切實造福百姓,體現了他「為政以民為本」的理念。
蘇東坡一生關愛民眾:在黃州,他聽聞有殺嬰陋習,立即組織育兒會救助貧困家庭嬰兒;面對瘟疫,他不惜違背誓言,公開治療瘧疾的秘方「聖散子」;在杭州,他創辦「安濟坊」醫院,邀請精通醫術的僧人行醫濟世。這種「視民如子」的仁愛之心,使他在2000年法國《世界報》評選的千年英雄中,成為唯一入選的中國人。
一次,蘇東坡與從南方歸來的友人王定國相聚,王定國的妾柔奴表現出超乎尋常的適應力。當蘇東坡詢問其秘訣時,柔奴回答:「此心安處是吾鄉。」蘇東坡深受啟發,寫下了《定風波》「此心安處是吾鄉」的千古名句,表達了一種無論身在何處,心靈都能找到歸宿的人生智慧。
《定風波》
常羨人間琢玉郎,天應乞與點酥娘。
自作清歌傳皓齒。風起。雪飛炎海變清涼。
萬里歸來顏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
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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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南渡北歸
嶺南山水,蒼翠欲滴。宋哲宗執政後,蘇東坡再次被貶,這次是遠在嶺南的惠州。朝雲是唯一願意隨他前往的侍妾,在惠州的日子裡,蘇東坡與朝雲相依為命,共度風雨。一個黃昏,他們在窗前看著落葉蕭蕭、景色淒迷,蘇東坡吟出《蝶戀花》:「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這首詞中的「牆裡佳人笑」與「多情卻被無情惱」,似乎預示了他們命運的轉折。
兩年後,朝雲離世,蘇東坡悲痛萬分,為她撰寫楹聯:「不合時宜,惟有朝雲能識我;獨彈古調,每逢暮雨倍思卿。」隨後,蘇東坡被貶至更遠的海南島儋州,這是一次近乎絕望的流放。然而,即使在這荒涼之地,他依然保持樂觀:與當地漁民交流,創造「東坡笠」;與兒子一起抄寫經典,在困頓中堅守文化信仰;發明「火烤羊脊骨」的烹飪方法,從日常小事中尋找歡樂。
宋徽宗即位後,蘇東坡獲准北歸,但七十歲的老人在歸途中染病,病榻上,他平靜地對三個兒子說:「我這一生沒做虧心事,不會下地獄,我心中毫無畏懼,你們別為我哭泣。」臨終前,他表示西方極樂世界存在於生命的每一天,只要心靈自在,何處不是淨土?
蘇東坡辭世後,政局再變,他被列入「元祐黨籍碑」黑名單。然而,即使在禁令下,人們仍私下傳誦他的作品,連宋徽宗也秘藏其書法。多年後,當蘇東坡的小兒子蘇過應邀入宮作畫時,宋徽宗在畫中看到了父親的影子,那份不動聲色的磊落之氣,穿越時空,依然鮮活如初。
《蝶戀花》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
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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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語:筆墨丹青,千古風流
蘇東坡,這個穿越千年的名字,如一株挺立風雨中的翠竹,始終保持著不屈的姿態。他的一生,是一部從青雲直上到跌入谷底,又在谷底綻放出燦爛之花的奇特傳奇。
當朝廷中瀰漫著權謀的寒氣,他選擇秉持內心的溫暖;當命運將他推向絕境,他反而在絕境中開闢出詩意的天地。在黃州的荒地上,他揮汗如雨,親手開墾出「東坡」;在杭州的湖畔,他運籌帷幄,築起了「蘇堤」;在惠州與儋州的流放歲月裡,他仍能從羊脊骨的烹飪中品味人生的滋味。
蘇東坡的藝術,如長江奔流,氣勢恢宏;又如小溪潺潺,清澈見底。他的詩詞縱橫捭闔,時而慷慨激昂如「大江東去」,時而細膩婉約如「小喬初嫁」;他的書法放逸飄逸,不拘一格,在《黃州寒食帖》中傾瀉心曲;他的繪畫意境深遠,開創了「成竹在胸」的文人畫風。
千百年來,蘇東坡的形象在人們心中愈發豐滿鮮活。他教會我們:真正的智慧不是逃避苦難,而是在苦難中保持內心的寧靜;不是固執己見,而是海納百川,包容萬象;不是追求永恆,而是把握當下,活在每一個呼吸的瞬間。
如今,當我們重讀蘇東坡的詩詞,臨摹他的書法,品嘗以他命名的美食,彷彿隔著時空與這位曠世奇才對話。他的身影早已遠去,卻留下了一種精神,一種面對命運起伏仍能保持豁達與溫暖的生命智慧,如同江上的清風、山間的明月,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永遠滋養著後人的心靈。

《皮语匠心》|蒙古皮艺 · 京包高铁 · 呼和浩特
在岁月打磨的皮雕马鞍上,火铁勾勒出的飞鹰依旧展翅,飞驰而来的京包高铁,穿越晨雾,抵达草原之城呼和浩特。 蒙古皮艺,是刻在皮革上的故事,是流动文明静止的回音。它用刀为笔,以火为墨,在一张牛皮上,记下了草原的风、信仰的形、生活的痕。 这门技艺,源于逐水草而居的游牧记忆,传自民间工匠的沉默手艺。它不喧哗,却能在浮雕中传递精神,在染色中留存时间。 而今,高铁疾驰、城市扩张,草原的线条被重新绘制。在呼和浩特站,皮雕不再只是旧物收藏,它与速度并肩,与未来共鸣。 这不是结束,而是一场回声的重启—《皮语匠心》,由此而生。 《蒙古皮艺:风之上,皮之语》 蒙古皮艺,不是单纯的工艺,而是草原文明的皮肤记忆。它的根,深埋在逐水草而居的游牧历史中;它的魂,贯通古代礼乐制度与手工文明。 图片来源:蒙古皮雕画_百度百科 早在周代,已有“金、玉、皮、工、石”五官之制,其中“皮官”专司皮革制作与管理;在“八音”之中,“革”即以皮制鼓,是古代礼乐之本,亦是皮艺最早的精神象征。《周礼·考工记》中,对“攻皮之工”有专章详述,说明皮艺之古早,早已根植于华夏手工技艺之源流。 蒙古皮艺正是这条历史脉络在草原文明中的延续与变奏。从原始的羊皮地图、马鞍护具,到烙刻图腾、绘染纹饰的皮雕画,这门技艺伴随民族迁徙、部族兴替,在风中孕育、在火中成形。 在蒙古,皮艺早已融入生活的血脉:皮,是载体,是护身与御寒;艺,是火笔为墨、雕刀为笔的审美表达。精选草原上质地坚韧的整张牛皮,经鞣制、刮磨、定型、烙刻、染绘、抛光、浮雕等数十道工序,每一步皆由手工完成,每一笔都容不得丝毫犹疑。 雕者不描草原,却满纸风声马嘶;不绘人物,却深藏记忆体温。 皮雕讲究“一笔成形”,不可回改,正如游牧民族与自然共处的生活智慧—果敢、适时、顺势而为。鹰的眼、马的鬃、勒勒车的圆轨,都藏在一层牛皮的呼吸之中。 它不仅是视觉艺术,更是一场关于耐性、力度与温度的试炼。 而皮艺之所以能代代相传,也因为它从未离开过大地的质感。干燥少雨的草原气候,赋予皮革天然的收缩张力;辽阔的地貌与奔放的风,让皮艺纹样自然生出流动感与空间感。太阳图腾、驯鹿之角、腾马之蹄,从草原的骨血中生长而来,成为雕刻语言的母体。 今天,在呼和浩特—这座“青色之城”,皮艺从勒勒车辕转向非遗展厅,从牧人的皮囊走上城市橱窗。 蒙古皮艺,是草原在皮上留下的线,是风雕出的形,是历史缓慢生长出的温度。它不急着被看见,却早已成为这片土地最深、最轻、也最有力的印记。 《以皮为纸,以火为笔:蒙古皮雕的工艺》 一张牛皮,从草原的风中走来,要经过火与刀的洗礼,才能成为一幅可以倾听的画。 皮雕画,并非简单“在皮上作画”,它更像是一场雕刻与生命之间的深度对话。选料,是第一道门槛。毛孔细腻、质地厚实的黄牛皮—这片“第二层皮肤”,必须来自气候干燥、水草丰美的地方,只有这样,它才足以承受刀锋的深情与火烙的温度。 工艺的第一步,是描。匠人用笔在皮上轻轻落图,不是为了画草原,而是为了唤醒它。接着是刻。用旋转刻刀划出轮廓,再以上万次敲打,在皮面起伏之间构筑层次与光影。这一步,容不得分毫之差—因为皮,不似纸,画错便无从复原;每一线都必须果敢,每一痕都需克制。 然后是染。油染、水染、糊染……染的不仅是颜色,更是温度、情绪与信仰。有时,还需烫色,让热力深藏皮层之下,如同草原上的夕阳,烧过天边,却不留炙痛。 雕刻完毕后,还需起鼓与压凸,在皮画背面起伏出微妙的浮雕感,仿佛鹰欲展翅、马正奔腾、勒勒车缓缓向前。 最后,是装裱与镶嵌。边缘打孔,用皮绳一针一线缝入木板;宝石、兽骨、银饰被嵌入画中,成为纹样的灵魂,图腾的眼睛。 这一切流程,或需数十日,或需数月,全靠一双手、一颗心、一把火与一张皮。无论题材是黄河两岸,还是高原飞鹰;是二人台的对唱,还是草原上的骄马;它们都在皮上,安静又炽热地诉说着草原民族的生活与信仰。

《一锤定音》|武汉铜锣 · 京广高铁 · 湖北武汉
它不是乐器的敲击,而是时间的回声,是千锤万铸后的沉默惊雷。 在武汉,锣不仅属于戏台与鼓乐,也曾藏在街巷深处的节拍中—在花楼街、统一街和那条如今很多人都已淡忘的打铜街,这里曾是一锤接一锤响彻的“打铜一条街”。如今街名犹在,锣声渐远,唯有记忆仍在低频回荡。它是一座城市的心跳,是匠人与岁月共鸣的节律。 当京广高铁驶过穿越江汉平原,车窗外是风驰电掣的现代脉搏;而历史深处的那声铜锣,仿佛仍在时间的褶皱里响起—如钟鸣暮鼓,亦如万象初醒。 锣声,不只是开场。它是记忆的触发,是文化的回音,是城市灵魂的低频叙述。 千锤百炼之后,它才敢一锤定音。 千锤百炼的东方之响:中国锣 作为一种诞生于烈焰与锤影之间的乐器,锣的主要成分是三成锡、七成铜。 这块圆形的金属不仅能发出沉雄的声音,还承载着中国几千年的工艺智慧与文化记忆。它的结构简单,圆面微凹,以边框固定,用木槌击其中央,便能发出振动与余音。简单之形,却蕴藏万钧之力。 图片来源:锣(中国传统乐器)_百度百科 锣,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是中国传统打击乐器中最具代表性的存在。它不仅出现在庙会、戏台、鼓乐之中,更在古代战场扮演关键角色。成语“鸣金收兵”中的“金”,正是铜锣的别称。那是一种足以调动千军万马的声音信号,也是一种文化象征的原点。 锣也是第一件走进西方交响乐队的中国乐器。世界上最古老的交响乐团—德国德累斯顿交响乐团,便曾使用清代制造的大锣。这种来自东方的声音,进入了西方的管弦体系,成为全球共鸣的一部分。 锣有三十余种,各具声性。大锣宽宏沉厚,是渲染场面的雷鸣;小锣分三音,活跃于戏曲与鼓乐之间;掌锣如掌中月,轻巧灵动;云锣悬于木架,十面齐鸣,清亮如风过林梢。它们或浩荡、或轻盈,皆为节奏之魂,氛围之笔。 千锤百炼方成器,一锤一打不仅是技艺的演练,更是光阴的镌刻,是文化的打磨,是精神的传承。 而今,这种千年古音也走进了当代人的身心疗愈领域。所谓“铜锣浴”,是以锣的声波振动来冲击人体穴位,释放焦虑、改善睡眠。沉浸于锣声中,人们常感到情绪被抚慰、内心被打开、甚至灵魂被唤醒。 从古代战场到戏台庙会,从街头手作到国际交响,从节奏渲染到心灵抚慰,锣的功能在变,姿态在变,而它的“定音之责”始终未变。 锣,不只是一种声音,它是中华文明的一种节奏型态,是流动在血脉里的韵律密码,是一个民族对天地、对时间、对自身节奏的回应。 锣声不必喧哗,它早已进入深处。 铜锣之城 · 武汉 如果有一面锣可以承载一座城市的灵魂,那它一定来自武汉。 铜锣,这一源于三千年前青铜文明的打击乐器,在武汉这片水火交融、铜艺兴盛的土地上,得以锤炼出独一无二的声音。 1978年出土的曾侯乙编钟已证明此地冶铸文明的源远流长。清代《大冶县志》记载,大冶铜绿山“古出铜之所”,“每骤雨过时,有铜绿如雪花小豆点缀土石之上”。清乾隆年间,武汉因为矿产资源丰富,已是全国铜响器制作中心之一,汉锣与苏锣、奉锣、京锣并称四大名锣。 汉锣发音洪亮、圆润集中、吃锤省力、起手灵活、余音悠长,堪称铜锣之最。 打铜街,花楼街,统一街……曾是热火朝天的“打铜一条街”。千锤万击之声回荡其间,是市井,也是传承。如今街名犹在,锣声渐远,但历史的低频仍在人心深处回响。

《知音如约》|古琴 · 西成高铁 · 四川成都
如果有一种声音,能穿越千年不老,那一定是古琴。 她不争日月之光,不逐尘世喧嚣。她静卧案头三尺间,沉吟于书香墨韵之中,不言不语,却能直指人心最柔软的所在。 她不是盛宴上的主角,也不是殿堂的高音,而是一位低语者、聆听者,更是一位灵魂的知己。 古人云:“琴者,禁也,禁淫邪,归正声。”她不仅为音而生,更是承载着天地之道、君子之德的礼乐之器。 她宁静,因她尊严;她隐忍,因她通透。她不随波逐流,只为知音而生。 若你心静如水,她便低眉回应;若你意远神清,她愿轻颤如风。 那一曲,或许是对过往千年的回响,也许是与你此刻心灵的共鸣— “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 —《诗经·小雅·鹿鸣》 古琴:三千年不语,天地间低语者 古琴,又称瑶琴、玉琴、丝桐、七弦琴,是中国传统八音中的“丝”。 图片来源:古琴(汉族弹拨乐器)_百度百科 自伏羲削桐制琴、神农绳丝定音的传说起,至周文、武王增弦、孔子抚琴论道,古琴已历三千余年风雨,仍是文人心头不灭的清音。 她以桐木为身,以丝弦为魂,形制朴素却寓意深远,有伏羲式之古朴,有仲尼式之典雅,有落霞式之流云。 音色宽广,声息深沉,如钟鸣谷应,又如风吟松下,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世称“太古之音”或“天地之音”。 古琴讲“气”“韵”“意”,重“心”“神”“境”。 散音如空谷幽兰,泛音似天籁之音,按音则情思绵长。 她讲究“与谁共鸣”,不肯轻弹,尤不愿在人声鼎沸中丢失本真。她的沉默,是风骨;她的清音,是天地间最含蓄的诉说。 《诗经》中载:“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琴声成了爱情的比喻;与家人相爱是“妻子好合,如鼓瑟琴”;而“琴瑟击鼓,以御田祖”,更昭示她在礼乐制度中的重要地位。 古琴不仅是一件乐器,更是中国传统哲思与审美的结晶。它与书画、诗词、哲学、修身之道交相辉映,是“琴棋书画”之首,是君子心灵的映照。 历代文人雅士皆以琴为友,嵇康《广陵散》遗响千年,伯牙钟子期《高山流水》传为知音典范;诸葛亮空城奏琴,声震敌胆,皆为古琴文化的真实或传说写照。 如今,古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中国历史上最古老、艺术水准最高,最具民族精神、审美情趣和传统艺术特征的器乐演奏形式”。 她不老,只因她从不争。她不喧,只因她早已化入天地之间。 琴文化:丝桐一器,千古斯文共鸣 古琴,居“琴棋书画”四艺之首,不因音量宏大,而因音品高远。她声微志远,如松风化雪,不惊世俗耳目,却直抵灵魂深处,是士人之琴,更是心之归处。

《天上琼花》|粤剧 · 南广 + 广深港高铁 · 广州 – 佛山
当南广高铁如银蛇蜿蜒,滑过佛山的古祠、广州的烟雨,耳畔忽然响起《帝女花·香夭》那一句:“落花满天蔽月光”—那一声,像风掠过岁月的旧檐;又似梦,翻开了唱词里的一页红妆。 粤剧的腔韵,如沉香般穿越百年,从水袖中轻轻浮现,在车窗外一闪而逝的光影中,被记忆悄悄唤醒。 高铁疾驰而过,粤剧缓缓吟唱。两种时间在同一瞬间交会—一个说着未来的语速,一个低吟着前朝的柔情。这不是碰巧,而是命定。这是一场文化的双声部,一段速度与慢工的并行书写。 在《中国高铁戏曲地图》中,粤剧是一章低吟的篇幅,它从未隐退,它只是褪去了庙会的锣鼓、戏台的帷幕,换上了新的节奏、新的听众,新的归途。它,正如这列列车般,不动声色地,继续前行。 高铁,是旅途,也是归途;它载着我们驶向远方,也领着我们回到原乡。而粤剧,是藏在耳畔的乡音,是灵魂归家的方向。它们一实一虚,一动一静,在速度与情感之间,画出一条回家的文化之线。 人间粤剧,天上琼花。正因为这一声声绕梁不绝的呼唤,这篇文章由此而生。 人间粤剧,天上琼花 粤剧,是岭南人世代守候的一盏戏灯,是南国红氍毹上绽放的千年芳华。 她诞生于明嘉靖年间的佛山,成长于珠三角的庙堂与街巷,最早唱的是“官话”,后改以粤语传情,成为全球华人最熟悉的地方戏曲之一。 她从未止步,从庙会春班走向银幕荧光,从广州唱到南洋,从粤地唱到五洲,是最早走向世界的中国剧种之一。 她的舞台不大,却足以托举家国悲欢;她的角色纷繁,却各自成章,小生俊逸、花旦灵动、丑角有情、老生沉稳—在“唱、做、念、打”的技艺里凝练为千姿百态的命运剧码。 粤剧子弟被称为红船子弟。红船起处,便是水上的剧团人生。昔日红船子弟乘水而来,一演就是四乡八镇,一唱便是一生起落。她不仅承袭了弋阳、昆山、徽班等南北戏种之精粹,也拥抱了广绣、广东音乐、陶艺等岭南风物,使舞台如浮光掠影,既传统亦时尚,既悲壮亦灵动。 《帝女花》《紫钗记》《牡丹亭惊梦》……一部部名剧,如同她的记忆诗篇,在一代代粤剧人手中演绎、重塑。从金山炳、薛觉先、马师曾,到红线女、罗家宝、白雪仙,他们的名字已不再只是演员,而是粤剧美学的化身。 粤剧,不止是一种表演艺术,更是一种文化人格。她勇于革新,乐于兼容。她既能吸纳新派戏剧语汇,也能借鉴电影灯光与舞美,持续与时代对话。 她不是静止的遗产,而是流动的岭南血脉。无论在西关骑楼,还是在唐人街小剧场,她以细腻精致的程式,托举起一代又一代人心中关于“家”的意象。 今日粤剧,早已不仅属于舞台,而成为岭南人“听见就会落泪”的一种文化回响。 唱腔|余音不尽的岭南声 粤剧之声,非一腔一调所能涵盖,而是岭南人文与时光共同打磨出的语音画卷。 早在明清之际,广东的戏班便吸纳了南北诸腔之长,从弋阳腔、昆山腔、高腔,到梆簧、西皮、二黄,唱腔的轮廓在珠江之畔逐渐清晰。 初时唱的是“中州韵”,即戏棚官话,外江班入粤演出,留下了一种舞台之音。后来,粤语方言悄然融入唱词,粤语的九声六调、平仄有致,为粤剧注入了灵魂的体温。从“官话”到“白话”,不仅是语言的转换,更是粤剧贴近土地、贴近民心的一次深情回响。 清末民初,金山炳、马师曾、薛觉先等名伶纷纷登台试声,他们用真声代替假嗓,以本地语言吟唱市井人生,将唱腔推向了“平喉”“子喉”“大喉”三位一体的格局。声音不再高高在上,而是来自生活、扎根烟火。 粤剧唱腔的魅力,在于“以字生腔,以情导声”,讲求“字清腔纯、叮板准确”,每一句唱词都是情绪的折光、节奏的雕琢。高处如云破月出,低处如心事低回,既能荡气回肠,亦能细雨入琴。尤其在《帝女花》之类剧目中,唱腔便是人物命运的倒影,一声一折,尽是情深。 它不是技巧的炫技,而是岭南语音与人生况味的交响;不是古老的遗音,而是随时代不断生长、变奏的柔软表达。 粤剧唱腔,如红棉花落,又如珠江水走,声声入耳,句句归心。 红线女与红虹|一腔红韵,两代余声

《纸语山川》|古法造纸 · 沪昆高铁 ·贵州石桥
引子:纸之初 在贵州黔东南苗岭深处,有一座依山傍水的小村落,名为石桥。因一座天然石拱桥横跨溪流,两岸相连,村随桥名,纸随村传。 这里,藏着一张纸的前世今生。它不是寻常之纸,而是千年工艺的低语,是四季山水的回声,是数代匠人掌心反复揉捻出的温度与纹理。 古法造纸,始于敬畏,成于自然。石桥村所保留的造纸技艺,最早可追溯至唐代,距今已有千五百年。它用山中的构树皮为骨,以山泉、阳光、风火为友,历数十道至超过百道工序,方能成纸。正如古谣所云:“造纸不轻松,七十二道工,道道需用工,外加一道口吹风。” 这里的纸,柔韧如帛,洁净如雪,纸寿千年,久而不腐,被誉为“会呼吸的纸”。石桥村因此被称为“中国古法造纸之乡”,亦是国家级非遗“古法造纸”的传承重地。 而今,沪昆高铁如银龙穿越苗岭山川,掠过贵州的云岭丘壑。它未曾驶入石桥,但它的风声,却将这张纸轻轻唤醒。纸未动,心已远。那承载时间的纤维,也借由铁轨的脉搏,悄然奔赴更广阔的世界。 一张纸的故事,便从山水之间,启程。 石桥造纸 · 山中千年纸乡 石桥 ,依水而生、因纸得名的小村。溪水潺潺,古桥横卧,造纸的声音,千年来未曾停歇。 图片来源:丹寨石桥小镇_百度百科 石桥村人以山为纸坊,以洞为作坊,在水声与柴 烟之间,将树皮、杉根化作纤纸。纸柔如绢、韧若丝,历经数十道工序,皆凭双手抄成。其技艺与《天工开物》中所载的造纸流程几无二致,至今仍保持唐代遗风。 在这座活着的纸上村落,仍有人家以纸为生。吊脚楼中设有浆池与水碓,纸帘在竹架上随风起伏,纸香与柴烟交织出时光的纹理。最古老的造纸作坊“穿洞”,深入岩腹千米,是石桥白皮纸的心脉所在。四季恒温,泉水长流,古老技艺得以在岩壁间悄然延续。 每年春日,村人仍会择吉日祭祀蔡伦,以谢先贤。而一张张石桥纸,也已远销东南亚、欧美,甚至成为国家图书馆与博物馆修复古籍的指定用纸。 石桥,不仅造纸,它还造时间。那一张张由山水捶打而成的纸,是文明的薄页,也是中国千年工艺的静默呼吸。 工艺 · 一张纸的山路 一张纸的诞生,是山水与人心的漫长合作。 石桥古法造纸,始于东汉,盛于唐宋,至今已传承千年,被誉为“中国古法造纸活化石”。其工艺严谨而精微,流程与宋应星《天工开物》所载图解几无二致,是中华文明中最温柔的技术表达。 这是一条通往纸的山路,需要跨越数十道至上百道手工工序:削皮、浸泡、蒸煮、漂洗、碓捣、浆灰、打槽、抄纸、压纸、晒纸……皆以山泉为媒,日光为炊,靠匠人之手寸寸完成。 图片来源:石桥古法造纸文化旅游景区_百度百科

《墨隐江山》|墨色 · 徽墨· 合福高铁· 安徽黄山
在万象疾驰的时代,有一种黑,不声不响,却深邃如古墨;有一条铁轨,不止通向远方,更通往千年的文化回响。 墨色,温润而静,层层铺展如山水轻描;合福高铁,迅疾而稳,穿山越岭似笔走龙蛇。 当它们在黄山相遇—便是一锭徽墨,从黄山而来,历岁月之香;遇上一线银轨,自中原南下,引山水入梦。 这是速度与静意的对话,是钢铁与水墨的交融,也是当代中国,在速度中落下一笔温柔的诗。 墨色:以无色之色,绘万象之境 墨,非色而胜万色。它不炫、不哗,却能在黑与白之间,写尽天地万象与人心万绪。 在中国水墨的世界里,黑从不是单一,而是通向五色的入口。古人言“墨分五色”— 焦、浓、重、淡、清,这五种墨色,不只是视觉层次,更是笔法、气韵与情思的化身。 图片来源:墨分五色:中国水墨画的千年流转与魅力 焦墨,如炭如铁,是画面的骨,是天地的起笔。它黑得深沉,常用以立山骨、树干、墨线,体现刚健之气。 浓墨,如云初压岭,沉稳而厚重,用于山体阴面、重重林木,是气势之所在。 重墨,介于浓与淡之间,如雨后山色,朴厚而不滞,最适合塑造山川形体的“肉”。 淡墨,如风拂柳、烟锁江天,用来营造氤氲、朦胧、诗意的意境,是空间的呼吸。 清墨,最为轻盈、几不可见,如雾如纱,是空灵、梦幻之笔,是“言外之意”的视觉回声。 这五墨交融,构建出一幅“非色之色”的画卷。 墨,是对时间与温度的凝视,是情绪浓淡的代谢。 墨色:只有中国人才会深懂的一种颜色 水墨之美,从不是铺陈色彩的外在绚烂,而是笔尖掌控间水与墨的交锋—是一次次浓淡相生、干湿互破的控制;是画家于宣纸上铺展山水风骨、书写心中天地的方式。 中国传统的水墨, 是一门讲究“含而不露,藏而不匿”的艺术,仿佛“欲说还休”的美学,一如古诗中留下的一句未写之句,是画者与观者共同完成的精神回响。 宣纸之上,浓墨为体,淡墨为气,焦墨为骨,清墨为韵,留白为心—五墨之间,便是山川、风雨、林泉、烟霞、江天的全部。 在这个五色交织的黑与白之间,中国画创造了属于东方的“无声有形”、属于文人的“言简意深”、属于心灵的“以虚御实”。 墨色不是简单的颜色,它是一种哲学:它让我们看到,原来最深的意象,藏在最少的色里;原来真正的丰富,是“黑中见五彩”;原来一笔一墨,也能成世界之大观。 徽墨:落纸如漆,千年不腐 若说墨色是东方的哲学,那么徽墨,便是这哲学最沉稳、最有香气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