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入江南》|竹笛· 杭州中泰· 杭黄高铁·富阳站

《竹笛:竹影与笛音之间》|引文 静静走进中泰的竹林,风吹过万竿苦竹,似有笛声轻响于林间。远处,一列杭黄高铁正穿山越水,缓缓驶入富阳站 —竹笛与时代再度相遇。《说文解字》曰:“笛,七孔筩也。从竹由聲。羌笛三孔。”译文为: “笛”是一种用竹子制成、有七个孔的吹奏乐器。这个字的构形来源是“竹”和“由”,表示它是用竹子制作、能够发声的器具。古代西部羌族使用的笛子结构较简单,只有三个音孔。"一段苦竹,经岁月打磨,在匠人手中得音为笛;一口气息,自唇齿之间吹出,化为绕梁不绝的天籁。竹为骨,风为魂。千年笛音入江南,绕过楼船与水巷,如今沿着高铁之线再度被听见,不只是穿行于群山与湖泊,更吹入人心深处。这是一段从工坊到诗路、从古音到心音的旅程。你所听见的,不只是竹笛的声音,而是它如何与时代对话,如何在每一次吹息中,诉说一个属于中国、也属于你的故事。 图片来源:杭州余杭中泰村:竹笛之乡,探访非遗工坊的共富故事 竹笛:气之声,竹之骨 如果有一种声音能写尽中国的气质,那必是笛声。它清透却不单薄,如山雨初歇后的林谷;它柔软却有穿透力,如古人吹笛于楼船之上,声达江心。笛,乃天地之竹,气化之音。从《说文解字》中“笛,管乐也”的解释开始,它便承载着古人对“风之形”“气之音”的理解。与世界各地的横笛不同,中国笛子独有一物—笛膜。这层薄如蝉翼的芦苇纤维,不仅是工艺的奇妙设计,更是灵魂的共鸣膜。它赋予笛音特殊的“哨音”,使其声音既清亮又颤动,如幽谷泉响,亦如鸟啼虫吟。这种吹气入竹、震膜成音的乐器,其历史可以追溯至九千年前。出土于河南舞阳贾湖遗址的骨笛,被公认为世界上最早的吹奏乐器之一,是中国竹笛的远祖。唐代诗人李白曾言:“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这不仅是风景的描写,更是一种审美与心境的凝缩。自古以来,笛音便是文人心志的出口,民间情感的寄托。它穿梭于宫廷乐舞与田间乡曲之间,也萦绕在戏台与书案之畔。有人说,笛音是人与自然最古老的对话,是千年文化对“风”的一次解构。它穿透城市与原野,跨越古今与边界—既来自远方,也吹向远方。 中泰:竹笛之乡 位于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区的中泰镇,地处良渚文化的核心地带,素有“中国竹笛之乡”的美誉。这里山林密布、苦竹遍野,竹质节长而坚、纹理细密,是制笛工艺的上选之材。中泰的竹笛制作与演奏历史可追溯至远古。据《余杭县志》所述,泰山乡的苦竹林面积在县内首屈一指,而中泰所产苦竹更是制作民族乐器笛、箫的顶尖优质原料。元、明、清三代皇室均曾派遣乐匠至中泰采伐苦竹,用以制作御用笛子。自明洪武年间起,中泰人便以独特的制笛技艺和苦竹资源,手工制作出音质上乘的乐器,进贡朝廷。宋代诗人范成大游历余杭天柱峰时,亦以“疆场决胜飞鸣镝,诗话文章赖尔传”盛赞中泰竹笛的非凡魅力。中泰制笛人坚守传统工艺与在地文化,从宫廷御笛的订制,到现代乐团的专业乐器制作,中泰的竹笛从乡间走向国际舞台。如今,全国超过七成的专业演奏竹笛,均出自中泰。中泰匠人至今仍保留古法制笛工序:竹料需阴干几年,经过烤竹、划线、打孔、调音、上漆等七十多道工序,一支笛子才得以成形。从清晨砍竹、削节,到傍晚试音,每一道工序,都是时间与匠心的沉淀。而竹,在中泰从不是单纯的植物,它更是一种时间的储存器—记录着气候年轮,也酝酿着声音的灵魂。每一支笛子,都是竹林与人心的共同作品。在推动传统文化现代转化的路上,中泰有竹笛展示馆与非遗工坊。随着杭黄高铁穿越良渚文化腹地,一支支源自中泰的竹笛,不再仅是山林中的细语,而是乘着高铁之风,将千年竹音奏入广袤华夏,响于时代新章。 杭黄高铁:一条驶向文化深处的轨道 今日,中泰的竹笛不再只是匠人手中的技艺,更成为承载文化的旅者,乘上了时代的列车。杭黄高铁自杭州东站始发,穿越富春江畔、黄山山脉,是一条风景与人文并行的黄金路线。富阳站,正是离中泰最近的高铁枢纽。下车之后,沿地面交通数十分钟即可抵达这片“竹笛之乡”的竹林深处。这不仅是一条通勤线路,更是一条“声音”的路径:从城市出发,驶入山林之间,仿佛正将竹笛的声音,从工坊的木窗内带向更广袤的江南大地。杭黄高铁沿线串联起杭州西湖、富阳孙权故里、千岛湖、黄山等文化与生态节点,被誉为“行走的诗路”。而中泰竹笛,作为这条诗路的声音象征,也借此走出村落,走进世界。这是一条“笛声东来”的路径,也是一条文化风道。千年竹音不再静止于手中,而是与高铁的速度融合,奏响中国山水与手艺的和声。 代表曲目:《姑苏行》|江南丝竹 · 笛中小传 在众多竹笛作品中,《姑苏行》如一幅被吹奏出的江南画卷。1962年,由江先渭先生创作,该曲以吴地风情为背景,以笛声描绘苏州古城的婉约、灵动与诗意。全曲以江南丝竹为语境,旋律清新淡雅、节奏静动相间,仿若微风拂过水巷,片片花影摇曳,楼船间的笛声随着小桥流水悠悠飘来。这首曲子不张扬,却极具感染力。它不靠铺张,而靠线条的优雅、音色的留白—同苏州园林的回廊曲折,每一段旋律都藏着转身与含蓄。听者未必要全懂,但能在其中沉静,在柔声处感受到心绪的涟漪。在技巧上,《姑苏行》融合了传统笛韵与现代作曲法,以叠音、打音、颤音、赠音技法为主,营造出诗意缥缈的音响质地。它既是江南文化的音乐化写意,也是一段国乐现代化发展的里程碑。若说中泰的苦竹是身体,那《姑苏行》的旋律便是灵魂—它让一支支竹笛,不仅能演奏音符,更能讲述土地与水脉之间,那份独属江南的气质与温度。资料来源:少見的版本, 俞遜發笛子獨奏《姑蘇行》 笛音疗心:吹息之间,自有疗愈 当我们追溯笛子的历史、欣赏它的音色、理解它的工艺之外,也不妨问:这样的声音,能为当代人带来什么?答案藏在“笛音疗心”的古老智慧与现代理解之中—笛音疗心:吹息之间,自有疗愈若说音乐可医人心,那么竹笛,当属最柔且清的一味。《黄帝内经》有云:“五音入五脏”,笛音属“角”,对应肝脏,能疏肝理气、解郁化结。中医五音疗法认为,“角音清长”,最能通畅气血,舒解压抑之情志,尤其适宜心情郁闷、胸中烦闷者倾听或演奏。现代研究亦指出,吹奏笛子时需长吐慢吸,配合腹式呼吸,能有效调节中枢神经,减缓焦虑、抑郁与失眠状态。气行则血行,息调则心静,这是一场内外兼修的音乐冥想。更妙的是,笛声天然带有“笛膜”共振的轻颤之音,恰如心湖微波,既可牵引潜藏的情绪,也能温柔安抚内在的骚动。那不是直白的情感宣泄,而是一种含蓄的温养,一种透过气与竹、声与骨之间发生的深层共鸣。在中国古代,许多文人雅士都以吹笛为养性之道,或登楼远眺,或倚窗独奏,一曲未竟,心已静然。今日,我们亦可在忙乱现代中重拾这份音乐中的安静力量—让笛声穿过身心,成为对话情绪的风,亦成为治愈自我的光。 尾声:风起中泰,声入江南 当《姑苏行》的旋律自车窗掠过,你仿佛听见远山深处,一片竹林正隐隐应和。那不只是音乐,而是竹与风的低语,是工坊与大地之间默契的呼吸。中泰的匠人,以十指温度唤醒苦竹的筋骨;一支支笛子,在晨雾中成形,在高铁的轨道上启程。从良渚遗风到江南水影,从手作工坊到时代快轨,笛声不再静止于古籍与乡野,它沿着杭黄高铁穿林越山,带着千年之响,与未来交谈。而今,这样的笛声也悄然走入身心深处。在城市压力与日常喧嚣之间,笛音所属的“角音”,正如春风吹过肝木,可舒情志、解郁结。一口气,一道音,一曲微颤,不仅是艺术,也是疗愈。这不只是一段旅程,而是一场由笛声铺展的诗。它吹醒了时间深处的中国,也轻轻吹入每一个渴望安静的灵魂。当你闭上眼,让这竹音流过心田,你不只是主动去倾听中国的声音、文化与历史,你也让中国的声音,温柔地倾听了你。在这“被听见”的瞬间,你的情绪、思绪,甚至那些深藏不语的感受,也能在这段旋律中,悄然得到了回应与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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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唱成双》|黄梅戏 |黄黄高铁 · 湖北黄梅 |合安九高铁 · 安徽安庆

源头黄梅,归宿安庆 黄梅戏之名,起于湖北黄梅县。清康熙年间,这片位于鄂赣皖三省交界的山水之地,农人、挑夫、船夫们在春耕秋收之间,以口耳相传的方式哼唱出一种清亮质朴的旋律—黄梅调。这种调子不需舞台、不用灯光,或唱于田埂之旁,或响于竹林之中,被称为“山民之歌”。三句不离茶,五调不离情,它源于民间的采茶调,是日常与情感的声音出口。它的声音如山涧小溪,自然而出,细水长流。最早的黄梅戏,是山野之声,无剧本、无行当,只靠念白与歌唱构成雏形,深植于黄梅一带的田野与人心中。然而,真正让这一腔乡调脱胎换骨、从村唱变成剧种的,是安徽安庆。这座依江而建的古城,自古便有“万里长江此封侯”之誉,是戏曲的重镇、文脉的高地。徽班进京,培养了深厚的戏曲土壤。黄梅调传入安庆后,逐步经过角色设计、故事建构与程式发展,于20世纪50年代正式成为中国五大剧种之一。从庙台乡场到戏院银幕,黄梅戏在安庆完成了从民谣小调到国家级非遗的蜕变,开创了属于它的“梨园春秋”。若说黄梅县是一段清唱的山路,安庆便是一方设了灯、搭了戏台的舞台。一动一静,一源一归;正如那唱了千百遍的《天仙配》,黄梅唱成了世间一段天仙的姻缘。 唱腔与山水的节奏 黄梅戏,不似秦腔那般裂帛穿云,也不像京剧那样金石铿锵。它是一种“软语”的艺术,更像大别山间轻起的雾岚,或是长江雨季潺潺的水声,在云烟之间低唱浅吟,缓缓展开一卷婉转的“梨园春秋”。黄梅戏的唱腔多用五声音阶,旋律流畅,音调柔婉,以“花腔”见长;唱词浅白易懂,贴近生活,亲切如话。所谓“花腔”,并非浮饰,而是黄梅戏精妙的标识之一:它善于运用装饰音的堆叠、音程的跃动,使唱腔如挑花女手中细密的针脚——轻巧灵动,却从不矫揉造作。这份音乐上的“温婉而不弱”,源自它的地理母体。黄梅戏的故乡—湖北黄梅县,地处鄂、赣、皖三省交界,背靠大别山,面朝长江。这片土地既有山的温润,也有水的缠绵;既藏着农耕文明的踏实,也氤氲着江湖往来的灵动。它是“南北调交汇之地”,更是山歌、采茶调、茶灯戏、花鼓调等民间乐音自然融合的摇篮。这片土地以它的节奏、它的性情,悄无声息地渗入黄梅戏的唱腔之中。地理的温度,成为黄梅戏的气质底色—温婉而不弱,质朴而不俗。正因如此,黄梅戏的“慢”,并非节奏的拖延,而是一种情感的细水长流;不是舞台上的迟滞,而是内心深处的回响。它慢得像老井里起水的绳索,一圈一圈,卷起旧时光中未了的牵挂与别离。在这个动辄奔赴的时代里,黄梅戏就像一枚乡音的邮票,被贴在江边某座老宅的窗上,轻轻唱出一句:“你在高铁上奔跑,我在水乡慢唱。”这里是一段著名的黄梅戏《天仙配》:资料来源:[青春戏苑]黄梅戏《天仙配》 表演:袁媛 赵章伟|中华戏韵 黄梅县:名字里的唱腔,土地上的乡音 黄梅戏之“黄梅”,并非虚名,它确确实实从湖北黄梅县这片土地上生长出来。这里,地处鄂赣皖三省交界,背山面水,地形起伏有致,气候温润如歌。清康熙年间,茶农、山民、挑夫在黄梅一带,以山歌、采茶调、小曲对唱为乐,清晨一唱,山谷回响,黄梅调便在民间悄然萌生黄梅戏与黄梅的渊源。“唱腔三句不离茶”,是黄梅调最早的注脚—它不为宫廷写意,也不入庙堂高台,只在柴米油盐中吐字归音。歌者多是妇女、农人、船工,曲调朴素,旋律自然,带着土地的湿意和烟火的人情。这些旋律在山野中流传,在渡口间回响,如春雨润物、如炊烟上升。它们未曾被谁“创作”,却已在谁的心头驻扎。“黄梅戏”之名,正是因“黄梅调”而得名,是对这片土地声音的沿用与纪念。即便后来它在安庆被编排、升华、定型,成为国家级剧种,它的名字始终没有更改,因为这两个字,承载了源头的记忆。黄梅县因此成为一处“剧种冠名地”,也是中国戏曲史上少有的“地以调名,调以地传”的文化样本。但这片土地并不因“冠名”而高声张扬。它没有建最早的戏楼,也未留最盛的剧场;它只用一代代村妇的唱和,把黄梅的调子唱进时间里,把“黄梅”这两个字,刻进中华唱腔的年轮中。如今人们谈黄梅戏,往往想起《天仙配》《女驸马》、安庆的戏班与影像;却忘了这唱腔最初从哪一棵茶树下响起,从哪一处山路口传开。黄梅县,是黄梅戏的“原声带”。不是舞台之上,而是田野之间;不是定名之处,而是命名之源。 安庆:戏曲之城,黄梅之根 如果说黄梅县是黄梅戏的“初声”,那么安庆,便是它的“回响”。这座位于长江之畔的古城,自古便有“万里长江此封侯,一座安庆半个京”之说,素以文风昌盛、戏韵深厚著称。清末民初,徽班崛起,而黄梅调,也随着挑花、庙会与民歌传入安庆乡野,与当地的“青阳腔”“罗汉腔”等传统表演形式交汇融合黄梅戏。安庆人没有将它视为乡音的杂曲,而是把它纳入梨园正声的体系中—加以唱念做打、重排程式结构、规范角色行当,并为其搭建了真正意义上的舞台。20世纪50年代,正是在安庆,黄梅调脱胎换骨、改名“黄梅戏”,并由安庆黄梅戏剧团创排出《天仙配》《女驸马》等经典剧目,风靡全国、家喻户晓。从此,这部原本诞生于茶山田垄的山野清唱,成为中国五大剧种之一,被写进国家的文化版图。安庆,不仅为黄梅戏提供了土壤,更给予了它灵魂的重塑与身份的确立。这里的观众懂戏、爱戏、护戏;这里的艺人以戏为命、以台为家。严凤英、王少舫等代代名家,皆出自此地或成名于此。今日的安庆,仍自称“黄梅戏之乡”,建有国家级黄梅戏艺术中心、黄梅戏博物馆、黄梅戏高等教育基地,市声之中,时时可闻婉转唱段,一如街巷的春风。黄梅戏离开黄梅县,是为了更好地活;黄梅戏在安庆扎根,是为了更长久地传。在这座城市里,它从山歌成为剧种,从乡音成为国调;它不再只是唱给邻里的调子,而是属于一个民族的文化抒情。山水成契,乡音成戏。黄梅与安庆,不只是两座城市的牵系,更是一场跨越省界与时光的文化相遇—一场成就彼此的传唱,也是一段被高铁呼啸而过,却从未被遗忘的江南梦境。 严凤英与“黄梅魂” 黄梅戏能从庙台小调走入千家万户,从田头山歌登上大银幕,离不开一个人—严凤英。图片来源:严凤英:黄梅戏开拓者她是黄梅戏的化身,更是它的灵魂。生于1930年安徽安庆,出身寒门,自幼与姑姐们学唱乡调。嗓音天然带着江南水汽,柔而不媚,亮而不刺。她14岁登台,18岁成名,22岁饮誉上海、名传华东。她的嗓音柔中带亮,神态灵动,将《女驸马》中的冯素贞、《天仙配》中的七仙女演得活灵活现,令无数观众记住黄梅戏,也记住了她。她将黄梅戏的质朴唱腔、地方语调、柔美身段带入新时代语境,使黄梅戏从地方剧种升格为全国性文化现象。但如戏中人,繁华转身即是悲情, 她用38年的生命,唱出了黄梅戏百年的心事 。她是黄梅戏的巅峰,也是黄梅戏的疼痛。一代梅魂,化作黄土。她的逝去,不只是一位演员的殒落,更是一种艺术气质的中断。人们说,从此之后,黄梅戏的腔调中多了一缕烟火,多了一点哀愁。她未曾远去,只是换了方式留下——在每一场挑花的步伐里,在每一段婉转的“花腔”中,在那句黄梅戏《天仙配》"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之后,人们仍能听见她的灵魂。 歌曲 《一唱成双》|黄梅戏 |· 黄黄高铁 · 湖北黄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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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琉影》|琉璃蓝 · 天坛祈年殿 · 京沪高铁 · 北京

琉璃蓝 说文解字》里一笔带过的古字“蓝”,也来自祈年殿穹顶之上,那一抹触手可及的天色。《说文解字》曰:“蓝,帛染青也。”蓝,起于艸头,是生长于山林间的一种植物,碾碎、浸染、渗透入纱帛,渐次显出深青之色。它最初是自然的赠礼,是人类通过双手驯化而得的色彩。而当这种植物之青被矿石替代、被火焰升华,它就变成了另一种蓝—琉璃蓝。那已不再是浮动于布帛的柔软色,而是镌刻在瓦顶、光照之下的深邃之光。 炼色如炼心:琉璃蓝的火之淬炼 真正的琉璃蓝,并非人工调制得来,而是火与矿的铸魂之作。琉璃以陶土为胎,经高温烧制后,表面涂刷铅釉,再经低温烧制而成。这种低温色釉,以氧化铅或硼为助熔剂,以铁、铜、钴、锰的氧化物为着色剂,再配以石英制成。每一种元素配比的精微调和,决定了釉色的浓淡、通透与稳定,也决定了琉璃蓝最终呈现的神韵。蓝不再只是视觉的表达,而是精神的沉积,是千年不褪的信念。官式琉璃的生产,经人工采矿、自然风化、石碾粉碎、浸润陈化、练泥制坯、塑形雕琢、干燥检选、入窑烧坯、施釉着色、柴窑烤釉等24道工序,方能完成从泥土到器物的蜕变,过程漫长而艰辛,个中细节尤为复杂,因此有“琉璃成一器,过手七十二道”之说。不合格即碎,成色若隐不透便弃。这不仅是工艺的苛刻,更是对天地礼制的恭敬—这不是简单的手艺,而是一种被奉为“信仰”的造物逻辑。这种技艺,在北京西山的琉璃渠村延续千年。琉璃渠村的自然条件得天独厚,所产一种黑色页岩,粉碎后称为“坩子土”,富含铝质且带油性,烧制后可呈白,洁净细腻,被誉为烧造琉璃器物的上等原材。正因这份土地的馈赠,加之代代工匠的技艺传承,使这里成为皇家琉璃的烧制重地。今日的金隅琉璃文化创意产业园依旧保留着古代烧制系统的核心—十余座倒焰窑遗址静静伫立在原址之上,见证着自元代起为紫禁城、天坛等皇家工程烧造琉璃构件的辉煌岁月。每一砖一瓦,每一窑一火,都是人间仰望天意的一次尝试,是礼制与技艺交织而成的文明结晶。 祈年殿:天色落在瓦上的地方 若要找一个地方,看见这蓝的神圣与高贵,便去北京天坛的祈年殿。三重圆顶,皆覆以琉璃蓝瓦,其色清冷而深邃,如天幕倒挂,云光流转。古人以“蓝”为天色,以圆形象征天的无穷与完满。祈年殿,是明清两代皇帝春祭“上苍”的圣地,蓝瓦之下,是对天命的呼应,是对五谷丰登的殷切祈盼。祈年殿的蓝色琉璃瓦并非装饰之选,而是制度之色、礼制之色。其屋顶所用瓦件—包括板瓦、筒瓦、脊兽、鸱吻等—均采用含钴釉料上釉后,经千度高温烧成。其蓝色晶莹澄澈,历经风雨亦不褪色,是琉璃烧制工艺中的极品之蓝。据记载,为确保色泽纯净、釉面润泽,这些瓦件全部由皇家专窑“琉璃厂”烧造,不得民间仿制。烧造中需用“釉上彩”,以金属钴为主要着色剂,精心控温,釉中气泡均匀,使瓦面如镜、色泽如玉。这种蓝,不止于表面光洁,更具深邃内敛之美。而三重屋顶的设计,也蕴含象征之意:天坛主祀“皇天上帝”,蓝色瓦顶象征苍穹,三重重檐则象征天之三层境界,层层向上,如天路之阶。殿顶中央所设“宝顶”亦为蓝色琉璃圆球,意为“天心”,寓天地之中,帝王朝礼之本。当阳光洒下,琉璃瓦映着天光,如海面泛光,如云上流蓝。那一刻,建筑不再只是物,而是色彩构成的信仰,是人间对天界最深沉的敬意。 连接古今:一列高铁驶向琉璃蓝 今日,京沪高铁从黄浦江畔启程,飞驰千里,在北京站缓缓停靠。这座曾见证百年历史的车站,如今接纳着最现代的科技与最古老的色彩。走出站台,若你搭乘地铁5号线,数站之后便至天坛东门。当你仰望祈年殿那一抹蓝顶时,会忽然感到:这并非一个景点,而是中国色彩文明的物理出口,是从文字到器物、从泥土到天空的轨迹。这列高铁,像是时间的梭,一端连着汉字中的“蓝”,一端抵达琉璃瓦上的天。过去的工匠用火烧出蓝,今天的列车则以光掠过它。 琉璃蓝,是东方的天命之色 琉璃蓝是中国蓝色体系中最具精神性的一种。它浓重、沉稳、带着金属釉面的光泽,犹如帝王肃然登坛的背影。它曾为太和殿上的鸱吻披甲,也曾为祈年殿穹顶加冕。它不属于凡间装饰,而属于礼乐、制度与秩序。而今,琉璃蓝不再只是皇家专属。在金隅琉璃文化园、在非遗传承市集上,它变成了杯盏、饰件、书签,成为当代生活中的一缕微光 尾声 · 色的归处 蓝,起于草木之根,藏于火光之心。它最初是植物的汁液,是染帛的一抹青;后在窑火中重生,沉淀为一种不褪的静默—琉璃蓝。它走出字典,化作器物的釉面,殿宇的屋脊,成为宫廷礼制中的沉稳语汇,也成为人类向天仰望的一种方式。这一抹蓝,不张扬,不喧哗,却自有其庄严。它不只是颜色,更是一种凝视天地的姿态,是人心深处对永恒的柔声叩问。而今,一列高铁自南而北,掠过平原、穿越群山,像一支时间的笔,重新在这片土地上描出文明的走向。它带着现代的速度,却驶向一顶静默的殿宇—天坛祈年殿的蓝色琉璃瓦下,那是蓝的归处,是人间最接近天意的地点。从泥到釉,从字到光,从古窑火焰到高铁引擎,我们终将在奔赴未来的路上,重新抵达那抹色的原点—那一片由火炼成、由人筑梦、由天收存的,琉璃蓝。 宋《营造法式》卷十五窑作制度: 原文:凡造琉璃瓦等之制:药以黄丹、洛河石和铜末,用水调匀。冬月用汤。酌瓦于背面,鸭、兽之类于安卓露明处,青提同。并遍涂刷。酌瓦于仰面内中心。重属版瓦仍于背上浇大头;其线道、条子瓦,涂厚一壁。译文:凡制作琉璃瓦等工艺:釉药采用黄丹、洛河石和铜末,用水调和均匀,冬天则用热水。施釉时,将釉料涂刷在瓦的背面;对于鸱吻、屋脊兽等构件,选其正面明亮处与青提瓦一样施釉,并全面均匀涂刷。在瓦的仰面中央施釉。对重叠的板瓦,还需在背面大头处多浇一层;至于线道瓦、条形瓦,则在一整面施釉加厚。原文:凡合琉璃药所用黄丹须炒造之制,以黑锡、盆硝等入馏,煎一日为粗。出候冷,捣罗作末;次日再炒,瓮盖罐;第三日炒成。译文:凡配制琉璃釉药所用的黄丹,必须通过炒制法加工:将黑锡、盆硝等材料混合入馏,第一天煎制为粗料;待其冷却后捣碎过筛成末;第二天继续炒制,放入陶瓮或罐中密封;到第三天再次炒制,方能制成成品釉药。图片与资料来源:营造法式 (四库全书本)/卷15  & 营造法式卷第十五 《瓦上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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