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段跨越山河与文明的旅程,以扎根于中华传统的瑰丽色彩为指引。
沿着中国高铁的轨迹,我们追寻每一种色彩背后沉淀的古老意义、故事与美感。
从繁华都市到静谧村落,每一站都揭示出一种曾经塑造历史、至今仍在回响的色泽。
在黄昏与黎明之间,有一种颜色缓缓沉落,清澈如瞳,温润如酒,悲怆如泪。古人说,那是虎死前最后的凝视—目光垂地,暮光凝结,不再射向天,而封存于尘。它是黄之终点,亦是神话的起点。不是石,而是光凝成的泪,人称“虎魄”,后名琥珀。这一抹颜色,曾沉在器物之中,藏于清宫鼻烟壶盈盈之掌,书写在红楼梦里隐约的名字,亦流淌在高铁车窗外,雪林与夕照交汇之间。它是凝固了千年的情绪,是来自自然、历史与记忆深处的余晖。今日,当沈白高铁缓缓驶入抚顺站,列车穿林过雪,一抹近黄非黄、似泪未干的光,在天与地之间悄然浮现。那不是普通的光,而是“琥珀色”—黄之末色,虎目暮光。《虎目暮光》,是一次色彩的寻根,是一次关于凝视与时光的回望。 琥珀色:黄之末,虎目之光 若一种颜色能够为“黄”写下尾声,那一定是琥珀。它不同于金的炽亮,也非秋叶的温褐,而是被时间熏染、被松脂封存的一抹微光。它是黄行至极处、几欲熄灭时的柔和残晖,是五色之外、未名之中,一种凝固的情绪。琥珀色,是黄之变色,是末色,亦是光影缝隙中的情绪——介于明暗之间,如泣如诉。它携带着秋的残响、夏的回声,是一滴尚未滑落的眼泪,一道即将熄灭的光芒。在古人的诗意中,它常与悲怆相随、与柔情并生,像那一杯未饮的酒,晶莹剔透,却已让人先醉心头。“莫许悲深琥珀浓,未成沉醉亦先融。” (李清照)而更古老的传说,则赋予它更深的宿命之光。人言,琥珀源自虎死前的最后目光——当猛兽弥留之际,瞳光不再仰望苍天,而垂向尘世。在无月之夜,若依其视线掘地两尺,便可得一块晶透之宝。那不是石,而是光凝成的泪。这是一种神话般的自然观:死亡之前的凝视,化为永恒的结晶。在光与灭的边界,琥珀色诞生。它不是热烈的告别,而是静默的永存。 琥珀:凝固时光的瑰宝 它本是树的伤口,是松脂滴落在风中的叹息。却在千千万万个静默的世纪中,被泥土温柔地掩埋,被时间缓缓打磨,终于凝成了一枚光的化石。抚顺深埋的东方琥珀,内含昆虫之翅、花瓣之脉,甚至是史前空气的一缕气泡。它们从林间低语而来,如今沉睡在手心,轻若无物,却如梦一般沉重。那不是石,是岁月的泪,是自然闭上眼睛前的一瞥光明。琥珀,并不锋利,也不耀目,却如玉般温润,似水晶般剔透,微微一嗅,便有淡淡松香萦绕心头,像是从远古传来的香火,唤醒身体深处未曾命名的感情。古人称它为“虎魄”——虎死之目光,垂地而成珠。它也被叫作“顿牟”、“育沛”、“遗玉”,每一个名字都藏着对它的敬畏与爱慕。在西方,它曾照亮王座与议会,是帝国的徽章;在东方,它系于衣襟之上,是护身的香灵。有人说,它能安魂;有人说,它能祛邪。波斯的智者言:琥珀,几乎能治百病。但我们宁愿相信,它真正治愈的,是我们对时间无力的痛感—因为琥珀里凝住的,不只是过去,还有愿意被铭记的温柔。它是神话的结晶,是光未灭时的一滴泪,是封存在掌中的一段远古低语。 清朝琥珀鼻烟壶: 器中有光,色中藏香 在清代,琥珀不止为饰,更为器。那一枚盈掌之间的鼻烟壶,不喧不闹,却浓缩了时间的厚度与工艺的极致。它晶莹如露,温润如玉,通体半透明,宛如一滴光凝固成的梦。壶内的药粉悬浮于琥珀色泽之间,像流云般轻盈,又似星光静谧地游走在瓶壁之中。这些壶并非寻常之物,它们是松脂的化石,是时间的琥珀;更是诗书篆刻、山水人物,被封进器物的文化精魂。宫廷造办处的巧匠,将玉石、玛瑙、水晶与玳瑁,融于琥珀之中;将雕、剔、鎏金、绘画之技,镌刻在不足寸许的壶身之上——一器在手,便如握住了千年的工艺灵光。鼻烟壶原是舶来品,而在中国,它脱胎换骨,成为东方匠心的象征。康熙年间,西方传教士携鼻烟而至,清宫却以鼻烟壶回礼,使其从器物变为国礼。从北京到广州,从紫禁之巅到岭南市井,中国匠人用手中的刀笔与火光,将这个微小之物,打造成一座袖珍的艺术高峰。琥珀壶,尤为珍贵。它轻盈如风,却可封藏千年;它微香如松,却可直入人心。人们相信它能安神避邪、通窍醒脑、滋养灵魂。一滴鼻烟入鼻,不只提神,更像唤醒了身体深处沉睡的时光。清宫的琥珀鼻烟壶曾是皇帝的赏赐,亦是文士的案头之珍。它被收藏家称为“微观中国”,因为那壶中藏着的不只是烟粉,更是一段段中国艺术的回音,一道道吉祥图腾的缩影,一缕缕未被时间吞没的香火人间。它是光的碎片,是香的容器,是传统的容貌,是文明的缩影。今天,当我们再次抚摸那一枚琥珀壶,仿佛听见千年前一声轻响—如松脂滴地,微不可闻,却足以穿透历史。 红楼一滴琥珀泪:一个丫鬟的光与影 她的名字,是一块石,一滴泪,一道光。她叫琥珀—既非主角,也非隐形,她如半盏未饮的酒,如一缕微光,藏在贾母身侧,也藏在《红楼梦》的缝隙之间。琥珀,是贾母房中八大一等丫鬟之一。鸳鸯在前,炽烈明艳;而她,从不争光,却始终在场。她说话轻快,不多情绪,也不喧嚣,却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妥帖与分寸。她会在刘姥姥悄悄走泥地时,悄然上前相扶:“姥姥,你上来走,仔细苍苔滑了。”他人取笑、饮酒、逗乐,她却看到一双农人的鞋,一条隐隐发滑的路。她不高声表态,却用行动给人最柔软的温度。她是贾母的“生活之手”,亦是主子们不言中的体贴。她心直口快,却从不鲁莽。在诸人讥讽、暗藏情绪的诗社前夕,她轻轻一句“不是他,就是他”,说出宝玉与黛玉之间潜伏的心事,却不引风波,反倒让气氛转而温和。她的直白,是透明的,不带情绪,也不为势利—如水晶,如琥珀,如阳光照进旧屋时,落在案几上的一层温光。琥珀不擅争宠,也不避事。贾母叫她去伺候谁,她便去,不挑主子,不评高低。即便对黛玉这样清冷孤傲的姑娘,她也不避不议、不推不托。她只是静静地做着自己份内的事,如一滴封在器中的松脂,从不炫目,却始终通透。她像极了真正的琥珀:温润而不炙热,透明却不夺目,藏光于内,含香而静。她不与人争位置,也不抢风头,却以一颗素心,在风起云涌的大观园中稳稳站住。她的分寸,是不喧之中的存在感;她的魅力,是柔静之中的清澈。在众多光芒万丈的女子之中,她是那种“让人安心的存在”—不是主线,却从未缺席;不是锋芒,却藏有深意。她不是被忘记,只是被安静地记住。就像那句藏在书外的诗:“不是每颗泪都落下,有些凝成了琥珀,藏进了故事深处。” 抚顺琥珀:埋在煤层里的光 在中国东北,有一座被时间低声吟咏的城市—抚顺。她的名字不仅属于煤,也属于光。属于一种千万年前流自古松的泪,一滴一滴,沉入黑色的岩层,在黑暗中等待一次晶莹的重生。抚顺琥珀,与煤共生,生于巨型露天煤矿的褶皱之下。它们藏匿在煤与石之间的夹缝里,仿佛时间自己写下的一行密语,被矿工的手从地底悄悄读出。琥珀初见时暗黑粗糙,经抛光后方显其华:色泽温润如蜜,触感柔腻如肌,内藏昆虫、羽翅、草籽,如一幅静止的史前画卷。这不是石,是光之遗骨;不是矿,是史之琥珀。这不是宝物,是时间的诗,是植物的遗言,是沼泽与森林共同酝酿的结晶。抚顺琥珀,一半是煤的深沉,一半是阳光的遗照。它在沉默中生长,在雕刻中复苏,在每一次被轻轻擦拭的瞬间,唤醒千百万年的森林梦境。 沈白高铁:疾驰在琥珀之上的光轨 图片来源:沈白高速铁路从沈阳出发,向东南穿越群岭雪野,沈白高铁如一缕光,划过千年矿脉与密林深谷,缓缓驶向那片埋藏着亿万年松脂与昆虫记忆的土地—抚顺。这是一条连接辽宁与吉林的现代丝路,全长430公里,设计时速达350公里。它如时间的针脚,将关东大地上曾被封存的记忆,重新缝合在速度与光影之间。在过去,琥珀藏于煤层深处,需要缓慢的岁月将其推上地表;而今日,沈白高铁以风的速度穿越这一切,让人们得以在短短数小时之间,抵达一块松脂凝光的地层,探访那埋藏了飞虫、松香、远古阳光的晶体。在高铁窗外,那一抹近黄非黄的光—是落日照在雪地上的反光,也是琥珀色在自然中的悄然再现。车行至抚顺段,林木苍苍,风雪未尽,如同琥珀尚未抛光的原貌,静默却温润。沈白高铁,不只是一条铁道。它是时间与空间的桥梁,是现代与远古的回声。它将松脂的低语与城市的脉搏并置,将琥珀的深沉与速度的光亮共存。在抚顺,它不仅载来旅人,也唤醒封存的文明琥珀,继续发光。 尾声:琥珀色未尽,仍在光中沉默 琥珀色不言,却封存了千万年的时光与凝视。它始于林木,是树脂的伤,是松的泪。千百年前,一滴滴从古松滴落的油脂,在炽热的侏罗纪阳光下裹住昆虫、封住空气,随地壳翻涌而下沉,最终沉默成矿,光滑如脂,温润如玉。有人说,它是石,却更像光的遗骨。也有人说,那是老虎濒死前的最后目光—不再仰望山林,而是垂地凝望,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将熄未熄的光。这光,被古人称为“虎魄”,如今我们唤它为琥珀。在清宫,那些盈掌而成的鼻烟壶,以琥珀为体,内画山水、人物、草木、诗文。一器在手,如捧一盏微光斟满的旧梦。那香,是松脂未散的余韵;那色,是半醒半醉之间的温柔。而在《红楼梦》里,有一位女子,名为琥珀。她不耀眼,却也不曾缺席;如同这色—柔中有刚,通透而静默。她是贾母身边的影,是暮光之下的暖,是风起时那滴未落的泪。这抹色,也落在抚顺的地层深处。那是世界上唯一的昆虫琥珀产地,五千万年的时光被封在煤矸岩之间。西露天矿如一座沉睡的史书,矿灯所照之处,皆是光的遗迹。人们在黑暗中剥离它,洗净它,抛光它,仿佛为大地擦亮一颗眼泪。而今天的沈白高铁,以银白为体,却在铁轨上承载了这抹琥珀色的温度。它穿越白雪、掠过山林,将旅人从沈阳带向抚顺—从速度的现代,驶入琥珀的过往。车窗之外,那是黄的尽头,是光的余温,也是千年松脂中未说出口的诗句。那一抹琥珀色,不止沉在矿层,也不止藏于器中—它藏在清冷鼻烟壶里的一束微光,藏在红楼人物寥寥数语之间的气韵,藏在高铁划过林野时,你尚未回首的一瞬。它是色,是香,是泪,是光,更是一种文化的缄默,一种时间的叙述方式。那滴未落的松脂,终将在你心中慢慢凝固,化作一颗琥珀,封存回忆,也照亮归途。 《琥珀记》 01.你可曾见过黄的尽头?不是落日,是虎临终前最后的一道光。02.真正的光芒,不在燃烧之时,而在封存之后。琥珀,是光熄灭后的余温。03.松脂不会自流,唯有刀痕与风霜,才能唤醒时间的液体。04.那不是石,而是时间的眼泪。千年之后,人称它为“琥珀”。05.命名一个鼻烟壶,也是在雕刻一段命运。轻盈者浮,深者沉。06.雕刻琥珀,是用指尖与刀锋,对抗千万年的柔情。07.光透之物,必藏痛苦。只有经历过压迫的松香,才会甘愿化作器中晶芒。08.高铁疾驰,穿山而过,窗外那一抹近黄非黄,是色彩的回响,是文明的倒影。09.真正的柔软,是岁月之后的坚硬。正如琥珀的温润,不是妥协,而是成全。10.你在器物中看见的,不是图案,而是曾经的光、曾经的树、曾经的一滴泪。11.琥珀是历史的封印。谁也不知道,它裹住的,是哪一场挣扎,哪一个微小生命。12.时间可以打磨一切,除了被封在光里的目光。它从未熄灭,只是等待被注视。 歌曲…
这篇文章的灵感,来自《红楼梦》十七种红之一的石榴红,也来自千年长安的一抹裙影轻红。据记载,石榴源自西域,传说是张骞出使西域时从“石国”带回的珍奇植物。石榴之为西域之色,在历史中留下斑斓注脚。石榴红,不只是花之色、衣之色,更是女子命运的底色。在红楼深宫,它是元春一袭石榴织金袍;在唐宫旧梦,它是杨贵妃裙裾轻拂的回眸一笑;而在西安临潼,它开成万顷红云,是市花、是乡情、也是历史的再生。 石榴红 如果有一种颜色,可以通往盛世的温柔与野性,那一定是石榴红。石榴红,非朱非绛,带秋光而生,红中藏金。它不张扬,却灿若燃花,是榴花盛放之极时的浓烈色彩,也是女子裙摆上最温婉的流动气息。它常被归类为“明亮的暖红”,略带橘调,却不俗艳。它象征着生育繁荣、多子多福,也承载着女性的美与命运的欲语还休。如其名所喻:榴花照眼,果实盈枝—这抹红,不止属于眼前,更是一个民族关于色彩的时间记忆。来自西域的石榴在汉代自西域传入,因而石榴红也带着丝路风尘的外来气质。自唐代始,它迅速跃升为宫廷宠色,成为贵妃裙裾、妆容胭脂、织锦礼服的主调之一,浓而不烈,艳而不俗,带着盛唐审美的极致讲究。而在千年流转之后,它沉淀为中华传统色谱中最温柔热烈的一抹中国红—既能出现在红楼的深宫梦影,也能盛开在临潼十万火林之上,更可以由一列高铁的速度带入新时代的诗意画卷。 红楼梦 · 石榴红写元春 在《红楼梦》的命运编织中,石榴红不仅是颜色,更是命定的注脚。贾元春封妃之时,贾府权盛一时,风光无两。可正如石榴花那迟来的红艳,并非春意盎然的生机,而是夏末的一场回光返照—它浓烈至极,似乎要在生命的尽头释放出全部的热与光,恰似贾府繁华背后的虚空与摇摇欲坠。这一抹“石榴红”,在元春身上,不是喜庆的婚服红,也非少女的胭脂红,而是沉重宫墙下、盛极而衰中的悲凉之红。省亲一夜,元春高坐凤椅,语带慈爱,却已与贾府天地殊隔。她身上的红,不再是女子心头的欢色,而像一层绚烂的锦幕,掩盖着深宫岁月的静冷;像一抹燃尽的晚霞,灿烂背后藏着倦怠与困囿。那抹石榴色,看似荣耀万丈,实则将她牢牢系入权力与命运交织的金丝网中。石榴花自古便有“盛极而零落”之说。晋代庾儵在《石榴赋》中更直言其警世之意:“于时仲春垂泽,华叶甚茂,炎夏既戒,忽乎零落,是以君子居安思危,在盛虑衰,可无慎哉。” 这不仅是对石榴生理特性的观察,更隐喻着凡事兴盛之极必将转衰的天道循环,警醒君子“盛中思衰”。而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亦曾作《榴花》《残榴》二诗,其意一盛一衰:前者艳绝一时,后者寂寂无声。曹雪芹或许正承此意,用石榴花比喻贾元春的命运轨迹—一是被皇恩所宠的短暂绽放,二是卷入深宫权势的涡流而终被悄然遗忘。那抹石榴红,辉煌一瞬,却注定凋零。元春是石榴红,是艳极而冷、盛极而哀的女子象征。她的红,是为整个贾府遮风挡雨的一抹最后颜色;也是一座家族大厦倾颓前,最灿烂的一次烟火。曹雪芹以石榴红设色,写元春之盛,也写她的命薄。红不是繁华的起点,而是将尽时的一场孤绝。 杨贵妃 · 石榴裙下的命运长风 “拜倒在石榴裙下”并非市井轻浮之语,它的本意,并不淫靡,而是对杨贵妃风姿与色彩美学的典雅提喻。相传,贵妃酷爱石榴花与石榴红裙。唐明皇因其所好,命人广植石榴;宫中更为她裁制石榴花色纱裙,轻如雾、艳如焰,贵妃身着其上,风姿绝代。然而,因宠爱太盛,朝中大臣颇有怨言,甚至在礼仪上刻意疏慢。唐明皇知情后震怒,为示尊宠,遂下旨:凡贵妃着石榴裙经过,无论文臣武将,皆须跪拜行礼。自此,一句“拜倒在石榴裙下”传扬后世,原是权势之下的艳色荣耀,也是盛世宠爱极致的象征。然而色之浓烈,亦如命之易谢。马嵬坡前,香魂一断,那一抹艳红的石榴裙,从此只存在于诗人的咏叹与旧梦之中。她的红,是盛世的红,也是盛世终章的余晖。石榴红,自杨贵妃而兴,不止是一种颜色,更是一种命运的起伏,是女性盛极而哀的东方叙事。 临潼石榴 · 一城一花灼灼红 临潼,地处西安之东,自汉武帝时起便有“植榴为饰,以红为祥”的记载,是名副其实的千年石榴之乡。西汉初年,这里便开始栽种石榴,至唐代更因杨贵妃之爱而盛极一时。盛唐时期,临潼榴园成片,贵妃亲植,宫廷争赏,石榴遂成为皇家园艺之“赤色宠儿”。今日临潼,石榴种植面积已达十多万亩,每年五月榴花盛开,漫山如火,红云铺野。西安临潼不只有兵马俑和华清池,还有漫山红云的石榴花。这一抹红,不再只属于自然,而成为这座城市写在土地上的颜色、刻进记忆的皮肤。石榴花是“西安市花”,象征长安之城的热烈、繁盛与包容。而临潼,正是这抹市花的原乡—不仅有种植、有节庆,更有情感与历史的根。每逢初夏至秋,临潼便进入石榴时节。从“五月红”到“金秋果”,从花期的视觉盛宴到果实的丰收节庆,石榴红几乎贯穿了一整个西安的文化季候。五月“石榴花节”,已成为集民俗、文艺、旅游、农业于一体的城市文化大事,一场以花之名的盛会,便是一次颜色的还魂,也是一次记忆的回潮。石榴红不再只是裙上的色、画里的晕,更是城与人、诗与地的情感纽带。在临潼,它是一抹活着的色,是每年必至、年年不同的红。 徐兰高铁 · 石榴红的归途 图片来源:徐兰高速铁路徐兰高铁,东起江苏徐州,西至甘肃兰州,全长1434公里,是中国“八纵八横”高铁网中的重要一横。它贯穿汉唐古道,亦是丝绸之路文明向东传播的现代回响。西安,正是这条动脉上的枢纽心脏。这不仅是一条高铁线路,更是一条从石榴原乡奔赴盛唐长安的色彩轨迹。石榴,这种源自西域的果树与花卉,随着张骞通西域后传入中原,在沿途各地生根、繁衍。而石榴红的美学精神,也在这条横贯东西的路径上,悄然流转了两千年。今日,当高铁自东向西,疾驰于山脉如绢、云气流转之间,掠过一程程如水蜿蜒、如烟轻绕的古道之地,十万株石榴树仿佛自地脉燃起,红浪随风翻涌。此刻的石榴红,早已不再是静止的色彩,而是被速度唤醒的文化意象—它在轨道上奔腾,像一条织满往昔的红锦,正缓缓铺陈出盛唐归来的旅程。车窗外的红,或是一位贵妃轻拂的裙摆,或是一抹红楼深宫未语的命运暗涌,亦或是一座城市在五月石榴花海中醒来的身影。那是一种从丝路而来的温度,一种穿越千年的色彩回响,一种属于西安、属于临潼、属于石榴红的归途。…
石绿色 它非林间草色之轻,也非湖面倒影之淡,而是从矿石深处琢出的沉静之翠。石绿,古称“空青”“绿青”“青琅玕”,皆为古人对这一山石之色的诗意命名。它源自孔雀石,早在青铜尚温、王朝初铸的年代,便有人从山中取其翠意,磨之为色,藏之为画,成为青绿山水中不可或缺的灵魂之色。资料来源:孔雀石石绿入画,呈粉末状,色泽晶莹,细看可见微微颗粒,似尘而不浮,如玉而有光。陆游在《游山西村》中所写:“螺青点出莫山色,石绿染成春浦潮。”一句诗,点出石绿的使命:以色写境,以绿传情。它不仅是矿石中的温润之光,更是山川水色的视觉诗意,是自然与人心之间的一线通感。石之坚,水之柔,火候与耐心令二者相合。矿选、粉碎、水磨、分级、调胶为泥,反复推碾与沉淀之后,石绿才从“重矿”化作“活色”:沉而不晦,润而不滑,如晨露欲坠,似春波初涨,最宜描绘峰峦叠翠、烟岚浮动。这不是工业色号里的绿色,而是“磨之如诗,藏之如画”的东方之绿。它凝结的是时间的微尘,是山河的回声,亦是纸与心之间那道最柔韧的光。一抹石绿,出自山中,落于纸上,最后,沉入心底。 石绿色 · 千里江山图 若无石绿,何来江山之翠?北宋徽宗年间,十八岁的王希孟,以石绿为骨、石青为魂,在绢素长卷上绘就千峰万壑,成就了《千里江山图》—一幅贯通宋人气象、亦幻亦真的青绿山水。长11.91米,吞吐山河,石绿贯穿始终,成为此图的视觉主调与灵魂主色。这一图,并非一色成山。画师依“矿物五叠法”分层设色,先以墨勾山石打底,次施赭石、朱砂增温,再敷石绿三四层以染翠,最后点缀石青,层层积染、笔笔精微。石绿之妙,不在于浓烈,而在于沉静透光。头绿厚重,铺山叠岭如积翠压云;四绿轻柔,扫树染叶似风动柳烟。它不浮纸而光动,不晕染却深透,一如晨雾未散的远山,一如碧水映天的回光。石绿之色,非绘物之色,乃造境之色。它让静止的山川有了呼吸,有了层次,有了远近之间的节奏—山体因此挺拔,水面因此温润。那抹绿,在画中并非陪衬,而是主角。若无石绿,此画不过素描轮廓;正是它,使纸上山水具象而成诗。王希孟取孔雀色如羽,用于画如梦,将孔雀石研成画魂,使千里江山拥有了抒情的光芒与传奇的质感。九百年后,这抹石绿依旧鲜亮如新。除偶有脱粉,其余仍润泽澄明,仿佛那位少年画师的笔意未曾褪色。这一绿色,从矿石中来,在山水中活。它点染江山,也点燃观者心中对理想之境的想象。 石绿色 · 炼色之道 石绿,不是被调出来的,而是被磨出来的。它的颜色,不在笔头之下显现,而在岁月之中慢慢沉淀。古人称其“点石成翠”,既是工艺的写照,更是心性的隐喻。要得一抹好石绿,非只仰赖好矿,更需极细之工、极慢之心。这是一种极讲究“时间”的颜色。从采石、粉碎、淘洗,到研磨、漂清、落胶,再到沉淀、晒干、包藏,每一步都不可省略,每一道都需等待。苏州姜思序堂所传的石绿制色法,要经过十余道工艺:手工研碾至粉浮水面、色现微光,再混入明胶水搅拌、沉静沉淀,筛分层液……方得第一道绿色,如此循环往复,方可得多阶翠色。一批石绿,从矿石到颜料,需耗时月余。每一道磨制,都像在和石头对话:问它愿不愿变轻、变细、变通透,它沉默不语,却用颜色回应你——若心不静,石不绿;若性不定,色不亮。这不是绘画的准备,而是绘画的一部分。颜色最终要细至若尘,柔若绢缎,才能上纸不滞、铺绢不裂——能承山重水复之境,也能绘裙角微动之姿。它讲究“层层积染”,每一道绿色之间,都要干透后再覆新色,就像书写记忆,也像酝酿感情——不可急、不可躁,急则浮,躁则裂。石绿的工艺,是人与自然的合谋,是技艺与哲思的共鸣。以矿为骨,以水为魂,以心为墨,以慢为道。色之得,贵在藏;色之妙,贵在透;色之韵,贵在一动一静之间。它不鲜艳,却最真诚;不张扬,却最动人。正如那列高铁穿行于群山之间,疾行却无声,速度之中,带着古意的光。石绿,来自山中,也归于山水,它是时间研出的诗,是静中含动的色,是天地之间,一抹沉静的回答。 仇庆年 · 守色之人 在所有与石绿有关的人物中,仇庆年是那个最沉默,却最深远的人。他不是画家,不是舞者,也不是讲述千里江山的人,而是那个为颜色守夜的人。一生伏于碾盘之侧,与矿石相伴,与粉尘为伍。他的世界不在舞台中央,而在一盏色碗里,在反复沉浮的绿泥中。几十年来,他将一块块石头磨成柔光,将一撮撮粉末调出深意,慢慢地,成就了纸上的山水。在苏州,他曾长期隐身于一座老字号工坊之后。人群来来去去,他始终沉在色中,少言寡语,却知色最深。他不以声传艺,而以手养色;不求速成,只信积染。他手上的动作自有章法。磨、筛、熬、调,每一步都稳若经年,仿佛记忆在掌中反复回旋。一层绿的通透,一笔色的沉静,皆是他用时间碾出的光,用心力沉出的韵。他未曾画山,却知山绿几重;未曾题字,却懂印泥之魂。他用时间打底,用手艺上色,为传统留下了极为缓慢却极为真实的一笔。一位不言其志,却在颜色里留下身影的人。不是非遗的说者,是非遗的形状本身。图片来源:仇庆年 姜思序堂 · 色彩的守艺之家 在苏州这座诗意流转的江南古城,有一间默默守护色彩灵魂的老字号——姜思序堂。姜思序堂,据传始于1628年-1644年的苏州姜姓画家,是苏州现存第二悠久的老字号之一,以国画颜料、印泥、书画色彩闻名遐迩,是非遗手艺的活体传承者。百年之间,它见证了色彩如何从“矿”中来,从“手”中生,也见证了一代代工匠如何以心磨色,以色载道。在这里,你可以走进一场“色彩炼金术”般的体验——挑拣出那一块块看似普通的石头,凭肉眼分辨色泽深浅,以手工反复碾磨淘洗,在水与光之间,调出属于你自己的那一抹“石绿”。展厅内陈列着“青一至青十二,绿一至绿十二”这些名字听来如诗,却是对色彩层次最精妙的提炼;它们不仅是色号,更是山川在矿层中的切面,是时间在指间流转的尺度。姜思序堂不止是工坊,它是色彩的庙宇,是一座可以触摸的中国颜料档案馆。你在这里学到的,或许不仅是制色技艺,更是一份对“慢工出光”的东方信仰——色不在快,而在沉;艺不在巧,而在诚。如果你愿意亲手参与——请走进姜思序堂,开启一场通往色彩、山水与心灵的沉静之旅。在这一方青绿之间,重拾人与自然最初的默契。 京沪高铁,驶过一抹石绿色 若说《千里江山图》是纸上的山河长卷,那么京沪高铁,便是现实中铺展开来的山水之路。高鐵自燕京南下,穿越千里沃野,最終駛入江南畫境。窗外山川倒退如流,雲影在玻璃上掠過,一抹隱約的青綠,在光影交錯中緩緩浮現。那不是風景的顏色,而是時間沉澱下來的底色——石綠色。窗外山势起伏、水网交织,恍如王希孟笔下的青绿山水,在绢素之外再度铺展。而今,万里江山不必久候,一程车行,便可从北方寒光走入江南春意。京沪高铁,是一轴行走的画卷。它以轨道为绢,以车行作笔,把古人心中未竟的丹青梦想,化为当代可以抵达的山水现实。它不惊山、不扰水,却串起群川万壑;它不动声色,却续写千年画意。正如石绿于绢上,不浓不烈,却使江山成形、天地有韵。…
琉璃蓝 说文解字》里一笔带过的古字“蓝”,也来自祈年殿穹顶之上,那一抹触手可及的天色。《说文解字》曰:“蓝,帛染青也。”蓝,起于艸头,是生长于山林间的一种植物,碾碎、浸染、渗透入纱帛,渐次显出深青之色。它最初是自然的赠礼,是人类通过双手驯化而得的色彩。而当这种植物之青被矿石替代、被火焰升华,它就变成了另一种蓝—琉璃蓝。那已不再是浮动于布帛的柔软色,而是镌刻在瓦顶、光照之下的深邃之光。 炼色如炼心:琉璃蓝的火之淬炼 真正的琉璃蓝,并非人工调制得来,而是火与矿的铸魂之作。琉璃以陶土为胎,经高温烧制后,表面涂刷铅釉,再经低温烧制而成。这种低温色釉,以氧化铅或硼为助熔剂,以铁、铜、钴、锰的氧化物为着色剂,再配以石英制成。每一种元素配比的精微调和,决定了釉色的浓淡、通透与稳定,也决定了琉璃蓝最终呈现的神韵。蓝不再只是视觉的表达,而是精神的沉积,是千年不褪的信念。官式琉璃的生产,经人工采矿、自然风化、石碾粉碎、浸润陈化、练泥制坯、塑形雕琢、干燥检选、入窑烧坯、施釉着色、柴窑烤釉等24道工序,方能完成从泥土到器物的蜕变,过程漫长而艰辛,个中细节尤为复杂,因此有“琉璃成一器,过手七十二道”之说。不合格即碎,成色若隐不透便弃。这不仅是工艺的苛刻,更是对天地礼制的恭敬—这不是简单的手艺,而是一种被奉为“信仰”的造物逻辑。这种技艺,在北京西山的琉璃渠村延续千年。琉璃渠村的自然条件得天独厚,所产一种黑色页岩,粉碎后称为“坩子土”,富含铝质且带油性,烧制后可呈白,洁净细腻,被誉为烧造琉璃器物的上等原材。正因这份土地的馈赠,加之代代工匠的技艺传承,使这里成为皇家琉璃的烧制重地。今日的金隅琉璃文化创意产业园依旧保留着古代烧制系统的核心—十余座倒焰窑遗址静静伫立在原址之上,见证着自元代起为紫禁城、天坛等皇家工程烧造琉璃构件的辉煌岁月。每一砖一瓦,每一窑一火,都是人间仰望天意的一次尝试,是礼制与技艺交织而成的文明结晶。 祈年殿:天色落在瓦上的地方 若要找一个地方,看见这蓝的神圣与高贵,便去北京天坛的祈年殿。三重圆顶,皆覆以琉璃蓝瓦,其色清冷而深邃,如天幕倒挂,云光流转。古人以“蓝”为天色,以圆形象征天的无穷与完满。祈年殿,是明清两代皇帝春祭“上苍”的圣地,蓝瓦之下,是对天命的呼应,是对五谷丰登的殷切祈盼。祈年殿的蓝色琉璃瓦并非装饰之选,而是制度之色、礼制之色。其屋顶所用瓦件—包括板瓦、筒瓦、脊兽、鸱吻等—均采用含钴釉料上釉后,经千度高温烧成。其蓝色晶莹澄澈,历经风雨亦不褪色,是琉璃烧制工艺中的极品之蓝。据记载,为确保色泽纯净、釉面润泽,这些瓦件全部由皇家专窑“琉璃厂”烧造,不得民间仿制。烧造中需用“釉上彩”,以金属钴为主要着色剂,精心控温,釉中气泡均匀,使瓦面如镜、色泽如玉。这种蓝,不止于表面光洁,更具深邃内敛之美。而三重屋顶的设计,也蕴含象征之意:天坛主祀“皇天上帝”,蓝色瓦顶象征苍穹,三重重檐则象征天之三层境界,层层向上,如天路之阶。殿顶中央所设“宝顶”亦为蓝色琉璃圆球,意为“天心”,寓天地之中,帝王朝礼之本。当阳光洒下,琉璃瓦映着天光,如海面泛光,如云上流蓝。那一刻,建筑不再只是物,而是色彩构成的信仰,是人间对天界最深沉的敬意。 连接古今:一列高铁驶向琉璃蓝 今日,京沪高铁从黄浦江畔启程,飞驰千里,在北京站缓缓停靠。这座曾见证百年历史的车站,如今接纳着最现代的科技与最古老的色彩。走出站台,若你搭乘地铁5号线,数站之后便至天坛东门。当你仰望祈年殿那一抹蓝顶时,会忽然感到:这并非一个景点,而是中国色彩文明的物理出口,是从文字到器物、从泥土到天空的轨迹。这列高铁,像是时间的梭,一端连着汉字中的“蓝”,一端抵达琉璃瓦上的天。过去的工匠用火烧出蓝,今天的列车则以光掠过它。 琉璃蓝,是东方的天命之色 琉璃蓝是中国蓝色体系中最具精神性的一种。它浓重、沉稳、带着金属釉面的光泽,犹如帝王肃然登坛的背影。它曾为太和殿上的鸱吻披甲,也曾为祈年殿穹顶加冕。它不属于凡间装饰,而属于礼乐、制度与秩序。而今,琉璃蓝不再只是皇家专属。在金隅琉璃文化园、在非遗传承市集上,它变成了杯盏、饰件、书签,成为当代生活中的一缕微光 尾声 · 色的归处 蓝,起于草木之根,藏于火光之心。它最初是植物的汁液,是染帛的一抹青;后在窑火中重生,沉淀为一种不褪的静默—琉璃蓝。它走出字典,化作器物的釉面,殿宇的屋脊,成为宫廷礼制中的沉稳语汇,也成为人类向天仰望的一种方式。这一抹蓝,不张扬,不喧哗,却自有其庄严。它不只是颜色,更是一种凝视天地的姿态,是人心深处对永恒的柔声叩问。而今,一列高铁自南而北,掠过平原、穿越群山,像一支时间的笔,重新在这片土地上描出文明的走向。它带着现代的速度,却驶向一顶静默的殿宇—天坛祈年殿的蓝色琉璃瓦下,那是蓝的归处,是人间最接近天意的地点。从泥到釉,从字到光,从古窑火焰到高铁引擎,我们终将在奔赴未来的路上,重新抵达那抹色的原点—那一片由火炼成、由人筑梦、由天收存的,琉璃蓝。 宋《营造法式》卷十五窑作制度: 原文:凡造琉璃瓦等之制:药以黄丹、洛河石和铜末,用水调匀。冬月用汤。酌瓦于背面,鸭、兽之类于安卓露明处,青提同。并遍涂刷。酌瓦于仰面内中心。重属版瓦仍于背上浇大头;其线道、条子瓦,涂厚一壁。译文:凡制作琉璃瓦等工艺:釉药采用黄丹、洛河石和铜末,用水调和均匀,冬天则用热水。施釉时,将釉料涂刷在瓦的背面;对于鸱吻、屋脊兽等构件,选其正面明亮处与青提瓦一样施釉,并全面均匀涂刷。在瓦的仰面中央施釉。对重叠的板瓦,还需在背面大头处多浇一层;至于线道瓦、条形瓦,则在一整面施釉加厚。原文:凡合琉璃药所用黄丹须炒造之制,以黑锡、盆硝等入馏,煎一日为粗。出候冷,捣罗作末;次日再炒,瓮盖罐;第三日炒成。译文:凡配制琉璃釉药所用的黄丹,必须通过炒制法加工:将黑锡、盆硝等材料混合入馏,第一天煎制为粗料;待其冷却后捣碎过筛成末;第二天继续炒制,放入陶瓮或罐中密封;到第三天再次炒制,方能制成成品釉药。图片与资料来源:营造法式 (四库全书本)/卷15 & 营造法式卷第十五 《瓦上天光》…
一抹“青”字,贯通古今的东方诗意之旅“青,东方色也。”它是春气初动,是草木初萌,是天光破晓的一抹微色。在《红楼梦》中,它藏于素衫之中,道出命运的静语;在汝州,它化为天青釉瓷的温润之光。今日,郑渝高铁穿越中原,驶过平顶山西,让这抹青色,在速度与诗意之间缓缓浮现。《春山有色》,由此而生。 《说文解字》:青,从东方而来 《说文》云:“青,东方色也。从生,丹阳之色。”青,是草木初萌,是日初升,是天地由静转动、由潜而发的开始。在五行之中,青属木,主春,位东方;其字形从“生”,是大地破土、生气勃发的具象写照。这抹颜色,承载着中国古人对宇宙、节令、生命的原初理解,是天地初开的色,是岁时更替的律。 节气中的青:青阳之气,岁首之色 青,是春的颜色,是节气中的律动与光影。从立春、雨水、惊蛰到清明,这一连串节气,皆由“青气升腾”贯穿其中。古人称春气为“青阳”,青帝为春神,春祭尚青,衣服、幡旗皆以青色为主,以应天时、迎岁正。青不仅是自然的颜色,更是时间的颜色,是天地苏醒的体征。它在节气中不是定格的色块,而是流动的气象,是生命以青为名的渐进旋律,是春天在视觉中写下的诗行。 《红楼梦》里的青:雅色写人,静衣藏情 青色,是《红楼梦》中最富层次的色彩。曹雪芹笔下,青色既是礼仪等级的象征,又是性格气质的隐喻。书中诸多角色着青衣而不喧,常以素雅衣饰展现身份与性情。袭人青衣布裙,温婉端静;宝钗着青罗衣,端重有仪;黛玉青衫寡素,幽冷孤高。青色,为她们各自的命运赋予了沉静又深远的注解。在传统礼制之下,青色也象征等级与规范—青衿为士,青衣为庶,贵而不华、庄而不艳,是“大家富室”所推崇的色调《红楼梦》传统服饰里的东方之色。它既是地位的象征,也映射出人物的审美品格和内心修养。青色,也见于空间装饰与礼法制度—青帷、青幔、青布帐,一应俱全,象征居家之清雅与身份之端重。青不仅是颜色,更是“士”与“室”的文化象征,是一种由内而外的修养与气质。《红楼梦》中提及“青”字远超“红”,青成了“美到骨子里的色彩”红楼梦中处处都有的颜色,不是红色,而是美到骨子。《红楼梦》的“青”不华不炫,却以节制之美、气韵之雅,描绘出人物命运的幽微曲线—既是庶常身份的显影,也是才情深处的底色。“青衣素衫,不动声色”—这是《红楼梦》中青色的写意姿态,也是曹雪芹为人物命运勾勒的一抹淡彩浓情。它既是庶常身份的显影,也是才情深处的底色;是风骨,也是节制;是沉静,更是深情。 汝瓷天青:梦色·器心·天地交感 若有一种颜色,能将梦境与现实结合,那一定是汝瓷的天青。据传,宋徽宗梦中见一抹天色,如雨过天晴、云破之隙,色泽幽淡,极为动人。他惊醒后挥笔写下:“雨过天青云破处”,并命工匠“作将来”—由此诞生了汝窑的天青釉瓷汝窑 徽宗一梦,雨过天青。然而更早的记载可追溯至五代后周,柴世宗在被官史请示瓷器颜色时,亦有“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作将采”的命令,这句诗意的设色指令被视为“天青釉”最初的文化原型。汝瓷的天青,不艳不烈,不蓝不绿。其色泽如初春晨曦,恍若天光未亮时的一缕温光。胎体细腻如脂,釉面柔润若云,釉中隐现“蟹爪纹”“芝麻支钉”,微裂不伤美,反生诗意,被誉为“青瓷之魁”汝瓷。天青釉色并非固定之色,而是光与气、火与灰之间的偶然艺术;宋人追求“若有似无”的境界,使之成为“道”之体现。釉色随时代推演至清初而臻成熟之峰,然宋人精魂,早已在北宋短短数十年间封顶。“汝窑无大器”,器不以大而尊,而以韵为贵。每一件汝瓷,不在张扬,而在蕴藏,不在夺目,而在耐看。小器有大意,正如君子含光。今日汝州,汝瓷不再是一件瓷器的故事,而是一种审美的信仰,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哲学。雨过天青,云破之处,光仍缓缓落入人间。 郑渝高铁 · 平顶山西 · 汝州 现代速度与古典韵味,在一列高铁中交汇。自郑州南下重庆,郑渝高铁穿越中原腹地,途经平顶山西站。若欲探访汝瓷之源,可于此站下车,转乘出租或城际公交前往汝州,一路春色相伴,直达天青之乡。车窗外山色空濛,春田泛青;而汝州,便是那“雨过天晴云破处”的具象化身。一抹天青,从瓷器中透出千年的时间温度,如今在博物馆橱窗中静静燃烧,也在匠人的炉火中悄然复生。车速如箭,瓷火如炬,千年一色,跨越时光的横轴,又被新时代轻轻托起。这条高铁线路,不仅连接城市与城市,也连接颜色与文明——在疾驰的现代轨道上,听得见瓷器碎响之后的沉默与余韵。 青,从东方来 青色,是天光未明,是春日将启,是瓷釉未干的幽光,是旧梦初醒的惊鸿。它在《说文》中有“生”,在节气中有“萌”,在红楼中有人物性情,在汝州窑火中有窈窕如烟的釉光,更在今日铁道绵延中化作一道延绵山水之间的静色风景。这一抹青,从东方来,行于天地之间,承载着时光、文化、信仰与美的全部期待。 明代人谢肇淛(音浙)的《五杂俎》 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这篇文章的灵感来自纪录片《寻色中国》第二集与“德化白瓷”的文化传承。《说文解字》云:“白,西方色。从入,一曰从人。”白,是天地初明时的一缕光,是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后的极简纯净,是秋风肃然间的柔与静。在《红楼梦》中,林黛玉常着素衣。白,在她的生命里,是不肯妥协的姿态,也是注定凋零的宿命。而在福建德化,匠人用瓷土与火焰,将这份素净化为永恒。一雕一塑,一呼一吸,成就凝脂般温润的“中国白”。无需彩绘,便可传神—瓷如人,静若雪,动若光。今日,兴泉铁路穿越群山,直达德化。列车划过时光,带来旅人,也带走故事。一站一程间,那一抹不言不语的白,悄然走出窑火深处,走向世界。《一抹如雪》,由此而生。 白:从《说文解字》开始的颜色哲学 《说文解字》曰:“白,西方色。从入,一曰从人。”其象形,如一道光芒自门中透出,亦似仰首望天,初见曙白时的震撼与澄明。白,不是空无,而是显现。它是日照中天的第一道光,是藏于混沌中的一线清明。白,是一束初升之光,是万象未成时最纯粹的显现。它不喧不扰,静默如雪,如月落天心,照彻人间百态和一切浮尘。它不争不夺,却自成焦点;不需陪衬,却最为醒目。在色彩的世界里,它是最安静的王者。《礼记·昏义》云:“白者,阳之象也。”在阴阳五行中,白属阳,是光明的显现,是万物被看见之始。它看似虚无,实则最能承载意义;它静默无言,却有千钧之重。白,是空中的云,是地上的霜,是人世间最不沾尘埃的情感诉说。在礼制与人情中,白既是素衣,也是送别;既象简约的质朴,又寓洁净的情感。它是出尘的语言,是返本的姿态,是一切繁华过后,静谧中最深刻的存在。 白色节令:四时之终,万物归真 在古人五方正色中,白属西,应金,象征秋意、成熟与肃杀,也是万象终结后的归真与回返。它是五色之首,是万象未成时最纯粹的显影,一种光之最初,一种色之极致。白,是“至简”的色彩。唯有褪尽繁华,才能见其厚重;唯有剥离斑斓,才能感其深义。它不喧嚣,不炫目,却于无声处揭示四季的真意:繁华之后,归于素朴;极盛之下,藏有收敛。在节令中,白色常与“寒露”“霜降”相连,那是晨光微寒、山林薄霭的时节,是风起叶落、万物入藏的信号。《礼记》有言:“秋者阴气始下,故万物收。”白色,正是这一“收”字的颜色,是自然告别热烈、回归本真的象征。在天地运转的哲学中,白既是终点,亦是开端——它是晨曦初照的洁白,也是暮秋将临的肃清,是混沌将息前的静默。“花雪随风不厌看,一片飞来一片寒。”——《小雪》小雪,作为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二十个节气,是冬之序曲。元代吴澄《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云:“雨下而为寒气所薄,故凝而为雪,小者未盛之辞。”寒意初起,雪未成势,天地渐渐归于沉静。在这一节气中,霜白如织,轻雪纷飞,大地仿佛以最素净的姿态,为万物覆上沉思的外衣。雪,不只是物象,更是哲思的载体。对中国画家而言,雪是最洁净的留白,是情绪与精神的栖所。“霜色何因入鬓根”,是对衰老的低语;“气凌霜色剑光动”,则是一种英气与冷峻的高张。霜白色常与寒冷、清绝、垂暮相关,却也正因其不染尘埃的纯粹,引发人们对极致之美与纯净精神的渴望与追寻。雪,是大地之白;霜,是时序之白。它们在冬的节令中,不仅装点自然,更演绎出人间的哲理:在最安静的时刻,藏着最深刻的体悟。 红楼梦里的白:素色写人,缟衣藏情 在《红楼梦》中,白色不仅是一种颜色,更是一种命运的隐喻,一种情感的极致,一种沉默的叹息。曹雪芹以“色”写人,不动声色,却句句落在命运的风骨之上。林黛玉初次登场时,身着素衣,如月华轻拢,如雪色初现。素衣之下,是一位清绝孤傲、敏感自尊的女子:她不趋俗、不合流,清冷而多情,独立却脆弱。她的白,不是色彩的缺席,而是对艳俗的抗拒,是对纯净的执守。如临水白莲,纤尘不染,却注定易碎。书中第八回与第四十九回,曹雪芹再次描写黛玉雪日出行的装束:“宝玉因见他外面罩着大红羽缎对衿褂子,因问:‘下雪了么?’地下婆娘们道:‘下了这半日雪珠儿了。’”(第八回)“黛玉换上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皮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头上罩了雪帽。”(第四十九回)大红羽缎,白狐鹤氅,虽为御寒之衣,却始终围绕着一个关键词:雪。红与白的映衬,冷艳之中见温情,亦衬托出黛玉生命中的矛盾张力——她在外似火,在心如冰;明艳包裹素洁,命运却终归于“白”的孤独与哀婉。她不是不曾着色,而是再华丽的衣饰也掩不住她骨子里的素净。曹雪芹反复描绘相似的装束,并非疏忽,而是用“重复”达成“强调”:将白色设定为她气质的底色,也作为她人生的注脚。白色贯穿了黛玉一生的高光与至暗。从素衣初现,到病榻之中那床素被;从宝玉守丧的缟素,到红楼梦碎的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一切“白”,都不是偶然的选择,而是情感的容器、命运的轮廓。“白”不是空无,而是太满——满到无法承载其他色彩,满到只剩下一片素净,来包裹所有不被言说的情与哀。她最明亮的时刻,总裹挟着最深的哀愁。她从未真正脱下那件白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命运从未放晴。白,在红楼,是色彩,更是人心;是文字的空白处,也是命运的沉默深处。 德化白瓷:月色与雪色之间的第三种绝色 在福建德化,白,不只是颜色。它是一种质地,一种修行,一种将火与土熬成时间的静默表达。千年窑火之下,一种几乎不可思议的白悄然诞生——凝脂似玉,温润无瑕,轻薄如蝉翼,坚致若凝霜。这,便是德化白瓷,被世人誉为“中国白”。它非雪,却胜雪;非玉,却胜玉。不是艳丽之白,而是内敛之白,如初霁之雪,若夜半之月,不张扬、不炫目,却自带神性。这种白,是瓷与火对“纯净”的极致追求,是对色彩的舍弃,也是对内在的显影。把瓷烧成白,并非简化,而是极致的复杂。德化匠人选用低铁高岭土为基,经十余道雕刻、修坯、焙烧工序,再以高温还原之法剔除杂质,将色彩从瓷土中一寸寸“逼退”,留下的是晶莹如光、润泽如脂的洁白之躯。无釉处微润,有釉处莹澈,仿佛凝固的月华在手中生息。这种对“无色”的执着,不是工艺的自限,而是一种去繁归真的东方美学。正因如此,德化白瓷远销海外,明清时期已在欧洲被称为 Blanc de Chine。时至今日,在哥本哈根、东京等地展出,依然能以“远看如纱,近看似瓷”的独特气韵惊艳世界。在《凝脂似玉》展中,《观音坐像》是代表作。人物眉眼低垂,神情宁和,衣袂线条柔中带动,整件器物不靠色彩取胜,却仿佛自身即光,不需灯火,便有灵气内透。那不是人间雕刻之物,更像是一位沉坐千年的智者,静观世变,语笑风尘。正如德化陶瓷大师所言:“白,是剔除一切之后的选择。”这不是一种妥协,而是一场修行——为“无色”赋形,使其成为一种带有东方哲性的艺术语言。德化白,不靠彩绘惊艳世人,却以沉静打动灵魂。它是雕刻中的禅意,是火土淬炼后的空灵,是月色与雪色之间的第三种绝色。 白的流动:兴泉铁路上的瓷韵新章 今日,随着兴泉铁路的贯通,德化不再是深山之中独守一隅的陶乡。坐高铁可抵达德化,再由车轨延伸向世界,而这抹空灵的“中国白”,也在车窗流转间,悄然流入现代人的心间。在德化站,以“白瓷”为设计理念,外观圆润莹白,内部装饰以白色和原木色为主色调,以柔和的曲线呼应“瓷都”理念,而沿线的新文化空间也正在旧瓷厂房间复苏——瓷土与铁轨并行,窑火与车声呼应,一场静默的白色文明在流动中被更多人所理解和珍视福建德化:旧瓷器厂“塑身”变作游客打卡地。白,在此不再止于色,而成为一种文化意象的传播:纯粹、凝练、温和而坚定。铁路所通,不仅是地理路径,更是文化的复苏线——把白的静美带入日常,把一代代匠人的手艺延续进时代的脉搏中。 白,如雪无声,却意无尽 白,是一切颜色的开始,也是终点。它不只是视觉的感知,更是一种情感的归宿,是哲思的轮廓,是万象剥尽后仍留其质的存在。白,是空,是极简,是所有色彩洗尽铅华后的本色。它见证秋霜落叶,也缄默葬礼离情;它藏于瓷土的温度与窑火之间,也流淌在高铁窗外山川疾驰的时光之中。“白者,阳之象也。”——它非无声,而是将声音藏入光中;它非无情,而是情感深至极点,化作最素净的外壳。如德化白瓷,如林黛玉的素衣,如雪落无声,它不炫目、不喧哗,却照见世界的真相,抚慰人心的深处。它从《说文解字》的古篆中走来,停驻在红楼的衣角,停留在画家雪景留白之处,也跃然于那瓷器肌理与山川轨迹之间。白,是所有繁华褪尽后的留下,是一切情绪沉淀后的轮廓。它无声,却最有分量;它不显,却最难忽视。如中国白,如雪无声,却永恒流光。 《白之頌》|一抹如雪 01|你還記得最早的白嗎?那不是顏色,是天地初開的一縷光,是「白」字中自人心透出的顯現。02|真正的白,不靠修飾。德化的瓷,不著一筆彩,卻能讓人驚見靈性。上品之物,自不喧嘩。03|越是素白的東西,越需要時間打磨。潔白不是空白,是所有雜質都被燃盡之後的沉靜回聲。04|你見過瓷土如何化雪嗎?德化的窯火不是烈焰,而是一場漫長的煎熬——像人格被時間一層層揭開。05|白瓷無語,卻最懂時間。它從不表態,卻記下了每一次雕刻者指尖的猶豫與堅持。06|一條高鐵,能不能通向千年?當興泉鐵路駛入德化,車輪壓過的,不只是山河,更是文化的靜脈。07|白,不只是色,是耐性。它必須穿越泥濘與烈火,像命運之中的人,先摔碎,再重塑。08|如果傷痕能生出光,那瓷裂呢?有些白瓷被火燒裂,反倒多了一條靜美的脈絡。這不是缺陷,而是故事。09|工匠不為自己簽名,只為白色簽名。他們知道,真正的藝術,是讓人忘了手藝,只記得純淨本身。10|列車奔馳,而白靜止。高鐵一日千里,白瓷卻用歲月慢慢凝成。快與慢交會,是文明的兩端。11|白,不是結束,而是開始。紅樓夢裡的素衣是告別,德化窯裡的素瓷卻是永恆的開場。12|德化的白,看似無聲,其實最重。它不言不語,卻能穿越鐵軌,越過山水,落在千萬人心上——一抹如雪。 《一抹如雪》|白色 ·…
这篇文章的灵感来自纪录片《寻色中国》第一集「青花」篇章。古人称青为“天水之蓝,草木之绿”。它既非蓝,亦非绿,而是中国审美中最难以定义的一种静谧之色。《说文解字》未曾定义“青”之边界,却让青丝、青天、青山在诗意中自然生长。在景德镇,它被釉火定格——成为瓷器之上的青影,如梦似烟。来自波斯的苏麻离青,穿越万里,落笔于白瓷之上,留下一笔笔东方的轻吟。而今,衢九铁路驶入瓷都,让这抹沉潜千年的青色,在高铁的钢轨上再次流动。《釉下远山》,由此而生。 青 如果说,中国有一种最空灵、却最不易捕捉的颜色,那一定是青。青,是天光云影间的剪影,是江南雾雨后远山之色,是春草抽芽时的嫩绿,也是夜色初临时的深蓝。它既不是蓝,也不是绿,却兼具两者的灵性与沉静。中国人不止一次试图定义它,却又一再让它逃脱明确定义。青丝、青天、青山、青草……每个“青”,都不同。这是东方对色彩最温柔的坚持——用一个字,容纳一个世界。而这抹青,当它遇上白瓷,就成了中国色彩的极致表达:青花。 景德镇 青花瓷 在景德镇,青花瓷的“青”并不喧哗,而是深藏。它藏在釉下,是火与土共同酿出的奇迹。它不是画出来的,而是“写”上去的:用毛笔,用水墨技法,把青料一点点晕染在白瓷坯体上,入窑,烈火涤尽虚妄,留下青花一抹,如烟如梦。掌握配料的人不多,如孙志清这样的人,是景德镇的“颜色守夜人”(纪录片寻色中国第一集)。他们守着祖传的青料编号,从波斯远道而来的苏麻离青,在他们手中如玉如墨。不同青料所烧成的青花各有神韵,有的宝石光泽,有的铁锈斑驳,有的深邃如海,有的淡雅如烟。这背后,是火候与矿石,是配比与湿度,更是千年的经验与绝不外泄的秘密。青花瓷,不止是一件瓷器,而是一种文化的定格。它是短暂釉火中的永恒,是中国人擅长的“以不朽传递易逝”的技艺智慧。 图片来源:青花瓷 从景德镇到世界:青花的外交 青,是时光的颜色,也是文化的渡船。在景德镇的古窑遗址中,在博物馆的暗展柜里,在艺人手中的坯胎上——你会看到这一抹青,从晋代影青、到元明清的釉下彩,再到现代的临摹与复烧,一路流转,从未褪色。而它的旅程,不止于中国。青花瓷,是中国第一件真正意义上的全球热销品。早在明清时期,它就随着海上丝绸之路抵达世界:葡萄牙人把它带入伊比利亚半岛;荷兰人用“戴尔夫特蓝”苦苦仿制;意大利人把它画进文艺复兴诸神之手;法国人甚至派间谍潜入景德镇,只为偷取那不可复制的釉下蓝工艺。西方画家不知“青”何所来,却在圣母圣子的宴席上,为他们配上一只景德镇的青花瓷碗。在他们眼中,这种蓝白之器,超越了功能,成为地位与文明的象征。他们称之为“白色金子”,如宝石般珍视青花瓷:欧洲人眼里的白色金子。可是他们不知道,这颜色,需等云破日出,等湿气退尽,等釉料沉静,等火温恰好,才可现身。青花瓷,是一种“等不来烟雨的青”—它不是等来的,是炼出来的,是千年时间淬出来的。 节气 而青,不止于色,也承五行之理。属木,属春,属东方。它是太子之裳,是生发之象,是东方文化里,对万物复苏的温柔注解。正因如此,青花瓷的青,是最东方的色,它有礼、有序、有诗意、有隐忍。 衢九铁路 · 景德镇站 今日,若你乘上衢九铁路,列车穿越赣皖群山,驶入瓷都景德镇,你不会听到轰鸣,只会感觉一切渐慢、渐柔、渐雅。景德镇站不大,却静美。像瓷胎上最后那一笔青花,不显山露水,却是整件器物的收笔。高铁疾驰过的,是现代;站台等待你的,是古老。从葡萄牙人惊艳的第一次远洋遇见,到今日中国高铁驶入景德镇,青花瓷从未缺席。它静静地在这座车站里,等你到来。仿佛你一出站,它就会对你微笑。 青,是远山,是深水,是文火中的一笔定乾坤。 是景德镇的传世,是欧洲的执迷,是高铁的停靠,是我们眼中不说话的文化传承。 诗 清代龚轼《陶歌》 白釉青花一火成,花从釉里透分明。可参造化先天妙,无极由来太极生。译文:带有白釉的青花瓷是用火烤制而成,青花从釉质里透出分外明晰,这可真是天地造化的美妙啊,这种美是天地所生。资料来源:赞美青花瓷的古诗 《釉下远山》|…
这篇文章的灵感来自纪录片《寻色中国》第一集「玄色」篇章。《说文解字》云:“玄,黑而有赤者为玄。”它是黎明前的天色,是道家“玄之又玄”的宇宙原点。在《红楼梦》中,玄色织金的宫衣包裹着元春盛极而哀的命运,而在福州,匠人用“黑压红”的漆艺将这一色调细腻呈现。今日,合福高铁驶入福州站,让这一抹沉静的玄色,跨越古今,缓缓显现。《幽光初启》,由此而生。 玄色 如果一种颜色可以通向宇宙的原点,那一定是玄。玄,非纯黑,亦非赤红,而是黑中带赤、未明未暗的过渡之色。如夜未尽时的天空,如黎明将启前的一线微光,它模糊、内敛,却拥有不可名状的深度与启示。《说文解字》云:“玄,黑而有赤者为玄。”玄不是终极的黑,而是光将生之际的颜色,是混沌初开的缝隙,是天地未分前,天幕低垂、星辰未显的神秘质地。其字形如悬垂之绳,象苍穹垂挂未明的色泽,幽远、未定,似有若无玄 《说文解字》。道家以“玄”寓道。《道德经》曰:“玄之又玄,众妙之门。”玄,是对万象未形、万言未发的状态之称,是大道之初,是自然、时间与宇宙运行背后的静默之源。在道的世界里,玄不是颜色,而是一种哲理的起点,是万事万物未曾具象之前的沉潜之境。玄色,因此不仅是视觉上的深暗,更是精神上的深思;不仅是自然的天象,更是哲学的起源。它含光于黯,蓄动于静,是东方文化中对“空”与“有”、“静”与“动”的深度体认。 红楼梦 · 玄色写人 在《红楼梦》中,玄色是一种不言自重的颜色。它不常现于篇首,却藏于人物命运的转折处。元妃省亲时所着“玄色织金”礼服,是全书中为数不多直接点名“玄色”的场景。表面看,是皇家体面的象征,玄色与金纹交织,肃穆庄严;但在色彩背后,却是层层堆叠的沉默与压抑。她虽贵为妃,却终身困于深宫,这一袭“玄衣玉带”,像是尊贵的袍,也是无形的囚笼。玄色,未明而深,不耀却重,正如她的命运:不生不死,不喜不悲。那既非喜庆的红,也非哀戚的素,而是夹在两者之间的空白——一种被权力包装的孤独,一种光影交错中的静默存在。曹雪芹以色写人,用“玄”渲染出元春命运的暧昧与无法言说。他不动声色,却在一缕色彩中埋下了“玄之又玄”的哲意——她的身份高悬,她的人生却沉入无声深处。玄色在此,不只是色,而是命运的语法,是沉潜的暗示,是宫墙深处无人能言的凉意。 节气中的玄色 玄属北,为水,为冬。它不仅是一种颜色,更是一种时令、一种天地运行的节奏。在中国古代节气体系中,冬属北,北为黑,黑而有赤者为玄。玄色因此成为冬之本色,是天地闭藏之象,是寒气沉静之中孕育的温柔光芒。立冬之日,古人着黑衣迎节,不为时尚,而是顺应自然、敬应时序的仪式感。在万物肃杀、阳气潜藏之时,玄色代表的不只是沉寂,更是一种静待复苏的力量。黑未成黑,赤未透出,玄色恰处于这一转折之间。它是寒冬深处的一线温意,是光明来临前的深潜等待,是天地万象静默中的缓缓运转。在节气的轮回中,玄色不显不耀,却自有其庄重的分量。它让人肃然,也让人安然,在天地合节的韵律中,守一段寒藏的岁月,迎一场新的生机。 福州漆器:黑中透红,色之玄也 福州,自古被誉为“漆都”。温润多雨的气候、丰沛的漆树资源,造就了这片土地与漆艺的深度缠绵。在这座城的老街深处,邱家三代匠人守着一间百年漆坊,以手中之工、岁月之火,把一滴树脂熬成一抹近乎“玄”的色泽【寻色中国】。脱胎漆器的制作,并非简单地涂黑,而是层层髹漆、反复打磨,将黑与赤调和于一体。看似黑亮的器表,在光线流转之间泛起红光,如黎明将至的天幕,亦如香炉未灭的微焰。这种“黑里带赤”的色,不显山不露水,却蕴含深沉,如同道家所言“玄之又玄”的幽微之境。福州漆器中的玄色,不只是色彩,更是一种温度,是时间沉淀后的细腻质感,是手艺与自然的默契共鸣。它压住红的张扬,透出黑的涵养,构成东方美学中最为含蓄的表达。黑不是冷,而是藏;红不是烈,而是润。玄色,于是成为一种“能藏能露”的色彩哲学,是文化的沉潜,是精神的回声。那不是涂色,而是注光。几十余道至上百道工序的反复髹制,让每一件脱胎漆器质轻如羽、坚如瓷玉,也让玄色在其表面流动成一种不言而喻的气韵。它不是漆黑的尽头,而是光未明时的一线静谧,是黑云背后的柔光,是器物与宇宙之间那段温和而深远的对话。 合福高铁 · 福州站:一抹玄色的归途 乘坐合福高铁,从中原出发,穿越群山云雾,驶入福州。这里,既是铁路网络中的一站,更是“玄色”落地的所在。在冬日傍晚抵达福州站,天色沉沉,不黑不明,仿佛整个城市陷入一种“未明未暗”的时空。海风湿润,云气流动,天边泛起微微赤意。此刻的福州,正是“玄”的气质本身——静而不寂,暗而含光。站在出站口远望,城市灯光未全亮,地面如墨、天光如绢,恰如福州漆器的色泽:黑里带赤,黯中藏暖。玄色,不再是抽象概念,而是现实中可触的温度——它藏在器物里,也沉在空气中,像是一种缓缓展开的文化气场。福州,是黑漆起笔之地,也是玄色重现荣光的源头。这里的匠人以时间为刃,以漆为墨,把宇宙的缝隙髹进每一道器物的纹理。而合福高铁,则如一条现代墨线,将传统工艺的细腻,送入疾驰的速度与光影之间。玄,是归途的方向,是千年技艺的延续,是沉静背后的力量,也是奔流中的片刻宁静。它悄然铺展在高铁车窗之外,在冬季福州的天幕之下,成为一场现代与古老、速度与缓慢、深色与微光之间的对话。 诗 读黄子实诗卷 宋代 吴泳…
这篇文章的灵感来自纪录片《寻色中国》第一集「红色」篇章。《说文解字》载:“红,帛赤白色也。”红源于丝帛,是古人用双手织出的文明之光。从红楼梦里女子的华服,到香港写字佬华哥笔下的红字招牌,红色在时间中层层叠叠,映照着命运与信仰。在京港高铁的速度里,西九龙站如同一枚热烈的红心,将北方的礼制与南方的烟火紧密缝合。红,不只是节庆的符号,更是奔流中的情感温度,是现代与古老交织的一笔深情。《赤心如焰》,由此而生。 红 如果说色彩有温度,那最炽热的,必定是红。红,是天地开辟后最先浮现的炽焰,是混沌之后第一声跳动的心音。《说文解字》曰:“红,帛赤白色也。”象形之意,如同丝帛之上,一笔朱染;从“糸”从“工”,是线与巧的结合,凝结为早期布帛上的光辉。那是一种不止于视觉的灼热,更是一种触及内心的温度。红,最初只指帛上的赤色,是阳光在织物上的倒影,是工艺与情感交织出的第一道温柔。这种色彩,并非简单的明亮,它暗藏血的跳动,是生命的象征,是战士征途上的旗帜,是孩童降生时的第一声啼哭。在五行之中,红色属火、属南,主礼。天子祭天,着朱袍以示敬虔;而民间嫁娶,红盖头、红嫁衣,是千年不变的祈愿和喜庆。红,不只是一种颜色,它是中国人内心最深处的图腾,是寄托吉祥、驱邪避灾的护身咒,是祖先的愿望,也是后人的信仰。 写字佬 · 香港红 在香港,有一种红,不挂庙堂之上,却藏在街头巷尾的招牌之中。一个叫“华哥”的人,用了半生,写出这座城市的红色风景。从七十年代起,华哥提笔走街串巷,写了第一张红纸招牌。从那以后,成千上万块“发财”、“开张大吉”、“大红大紫”的红字在他的笔下诞生。这些红色,成了香港庙街的风景线,也成了街坊邻里的祝福传声筒。对华哥而言,红不仅是纸的颜色,更是一种生活的信念—红字是有气味的,是烟火与人情的浓缩,是香港小人物对命运不屈的凝视寻色中国 红色文案。有人说,商业时代里最强烈的符号就是红。它刺激视觉,唤醒欲望,让生意兴隆,也让平凡人看到希望。而在这场街头招牌的色彩角逐中,红色始终是最锋利的刀锋。华哥常说,换上红纸,一笔字的分量就不同了。他写的不只是字,而是一个时代的温度,是一座城市对“好命”的呼唤。在这个快节奏、数字化的时代,手写字几近消失。可当红字高悬在街角,仍有路人停步、瞻望、心生敬意。华哥说:“我写的不只是字,是香港的精神,是我自己的命。”他用红色,写下香港在纸张上的尊严,也在消失前,为这城市留下一点温度。 红楼梦 · 红色迷宫 在曹雪芹织造的梦中,《红楼梦》的红,是情,是命,是劫,是梦的颜色。在这部作品里,红色不再只是颜色,而是生命的暗语。贾府的朱门红瓦,是权势与体面的象征;厅堂上的大红楹联,是礼制与等级的秩序;而女子们身上的红衣,则既是审美的表达,更是命运的注脚。红色贯穿整部《红楼梦》,是它最主要的色调之一。书中共出现了十七种红色,如碧玉红、大红、粉红、海棠红、绛红、茜色、石榴红、水红、桃红、酡、猩红、杏子红、胭脂、杨妃色、银红、硬红、朱红。每一种色彩,都与人物的身份、性格、命运息息相关。大红,是书中出现次数最多的颜色。它最张扬,也最典礼:王熙凤出嫁时穿的大红嫁衣,贾母寿筵所用的大红陈设,皆是繁华与荣耀的表征。然而这些华彩之下,往往潜藏着盛极而衰的隐忧。就如贾母寿辰,屋外红灯高挂,屋内却已暗伏衰败的前兆。红色在不同人物身上,更有不同的命运映照。探春一袭银红百合袄,冷峻中藏着倔强;史湘云着桃红衣衫,天真爽朗却难掩伤感;尤二姐浓妆绛红,艳丽夺目却命途多舛。色彩不是背景,而是情绪的延展,是命运的前奏。曹雪芹深谙“以色写人”之法。正如《最美中国色》所言:“朱色是最热烈的思念,是长生,是火焰,是血泪。”红,在《红楼梦》中,是一团燃烧着的情绪,不是单调的喜庆,而是沉重的命运感。它是少女初妆时的羞涩,是爱恨交织后的悲叹,是梦断魂销间的余温。红楼深处,每一抹红都写下爱与恨;每一件红衣,都藏着难解的命理。色彩不只是装饰,更是一种宿命。这不是吉庆的红,也不是安稳的红,而是美丽中带着伤感的红,是一场注定无可挽回的华丽谢幕。 节气 · 四时之红 在二十四节气中,红色并非只是夏的专属,而是四季轮回中最温热的标记。古人以五行定色,南方属火,火为红。因而红是“夏至”时节的主色。在中国传统色彩配色表中,小满配“朱华”,夏至配“赪紫”,小暑用“明赤”,大暑则配“绛紫”中国二十四节气 传统配色。这些红,从微热至炽烈,从浅酡至深绛,是天地温度的自然跃迁,也是人间农事的进退节拍。在节气中,红不仅仅是阳光的投影,更是人们与自然对话的媒介。祭祀用红,衣裳用红,节庆用红。农民在大暑前后贴红纸祈雨,渔民在惊蛰之际穿红袍出海。红色既是火之本色,也被赋予祛邪的神力。正如赤红色的钟馗画像,贴在门上以驱病避灾,是古人对节气与色彩最朴素的敬畏。红,在节气中,成了一种时序的信号,是季节里生长的节奏感,也是一年四季中最浓烈的呼吸。 京港高铁 · 南方之心…
这篇文章的灵感来自纪录片《寻色中国》第一集「黄色」篇章。以苏州织造流转千年梦境,织出光与土之间的永恒诗篇,致敬中华文明中最温暖的色彩。苏州丝织的柔韧与光泽,在高铁飞驰之间,再次发出低语。黄色,是土地的根,是文明的肤,是日光掠过织机时的一声轻响。在京沪高铁飞驰的速度中,苏州站宛如一枚静谧的绣针,将古老的织造记忆,缝入现代的脉络之中。从一缕光,到一匹绢,千年的时光在指尖缓缓流转。《流光织造》由此而生。如果世界有最暖、最温柔的颜色,那一定是黄。黄,是光之首,是土之色,是天地初分时,光亮在大地上洒下的第一道光点。在《说文解字》中,“黄”,是江水光照大地而成的颜色,为光照之色,是埋藏着光明与生命力量的温暖之色。在中国文化里,黄,是五方正色之一,代表中央,象征大地,连接东西南北的心脉。黄土,养育了千营万落;黄河,流过中原,留下了历史的痕迹。起初,黄色在上古文明中,就是合天地之归心;随着秋季的到来,黄色也成为中华文明中最契合中心转换的色彩。在江南水乡,有一缕光,是丝线织出的时间。苏州织造,起于明代,盛于清世,作为皇家直属的织造局,肩负着为皇宫织就龙袍、朝服与贡品丝缎的重任。绫罗绸缎间,藏着的是江南最细腻的匠心,最华贵的审美。妆花如云,缂丝如画,宋锦如诗,每一寸织物,都是时间与技艺交缠的回响。这里不仅是丝绸之都,更是礼制与审美的合一之地。龙纹缂丝,织的不只是锦缎,更是天子的威仪,盛世的温柔。苏州织造,是织在衣上的江南,是盛世之下的一抹风雅。它将一城烟雨、一段丝路、一缕工艺,织成中国最柔韧也最耀眼的文化标识。它不仅为皇宫而织,也为千年江南留下了一张永不褪色的名片。图片来源:故宫博物院在《红楼梦》里,黄色,是藏在最温柔、最远征相思中的一抹光。薛宝钗一身蜜合与葱黄色,藏着清淡精致与内敛的气息。在红楼梦里第八回,宝玉看宝钗: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宝钗)一面解了排扣,从里面大红袄上将那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掏将出来。蜜合色,介于蜂蜜与琥珀之间,色泽温暖而柔和,带有淡淡的中性色调。在《红楼梦》中,曹雪芹以色写人,尤为细腻。薛宝钗常着黄色系衣物,如蜜合色、葱黄等,反应她性格中的稳重、温婉、内敛与持重。黄色于她,不张扬,却自有分寸之美,宛如一抹柔光,静静照亮她的人格边界。在中国传统节气中,黄色常被视为季节转换的代表色,尤其与春季和秋季密切相关。春日的嫩芽、秋日的稻穗,都呈现出黄的不同层次。秋分时节,稻谷成熟、田野金黄,是中国农民庆祝丰收的重要时刻,也被定为“中国农民丰收节”。在春秋交替之间,黄色不仅反映了自然界生长与成熟的节奏,也承载了人们对土地温润、万物有序的理解与尊重。今日,花一程时光,踏上京广高铁,一路南下,抵达苏州站。这座车站,仿佛一缕细黄的丝线,纯纯地绘着一段最温暖的时光。黄,不只是大地的颜色,也不仅是光的色调。它是在光与土之间,给予世界的一场温柔期盼,如同回忆,如同希望,也如同,一场长长的、缓缓流淌的光。 苏轼 《轼以去岁春夏,侍立迩英,而秋冬之交,子由》 曈曈日脚晓犹清,细细槐花暖欲零。坐阅诸公半廊庙,时看黄色起天庭。译文:晨曦中阳光微弱,天空尚且清冷,细小的槐花在温暖中缓缓飘落。坐在廊庙之间,静看群臣聚集,偶尔抬头,便见一片祥瑞的黄色在天庭升起。这首诗描绘了清晨朝堂的肃静与庄严,借黄色祥云寄托对政通人和的期望。黄色在天庭升起,不只是色彩的描写,更象征着盛世的期许。资料来源:轼以去岁春夏,侍立迩英,而秋冬之交,子由 歌曲 《流光织梦》|黄色 · 苏州织造 京沪高铁 京沪铁路与京沪高铁简介|南北大动脉的穿越之旅京沪铁路是中国连接北京市与上海市的重要铁路干线。北起北京站,南至上海站,正线全长1318公里,是一条承载客货运输的重要南北通道。沿线地区经济发达,文化底蕴深厚,自然与人文景观交相辉映。京沪铁路不仅支撑了南北物资运输,也是旅游和城市间交流的重要纽带。从黄河、淮河到长江,这条线路穿越了华北、华东最富饶的土地,是中国最繁忙的传统铁路干线之一。随着运输需求的不断增长,京沪铁路面临运输能力饱和的问题。为了缓解压力并提升速度,中国启动了京沪高速铁路项目。京沪高铁于2008年开工建设,2011年6月30日全线通车。线路全长1318公里,设有24座车站,起点为北京南站,终点为上海虹桥站。列车设计时速达到380公里,是世界上一次建成线路最长、标准最高的高速铁路之一。高铁沿途跨越海河、黄河、淮河、长江四大水系,大部分路段以桥梁形式铺设。京沪高铁不仅是交通工程的奇迹,也是中国高速铁路技术和标准体系的重要代表。它缩短了南北城市之间的时空距离,约四小时即可从北京抵达上海,大大促进了区域经济一体化和沿线城市的发展。京沪铁路和京沪高铁,共同构成了中国“八纵八横”国家铁路网的重要支柱,也是游客和旅人们感受南北风貌、领略千里风光的最佳通道。图片与资料来源:京沪高速铁路 京沪高铁有多快?时速350km/h 北京到上海只要4小时!《中国高铁》第1集 京沪高铁创造奇迹:时速486.1公里,书写中国速度传奇 2010年12月3日,在京沪高铁枣庄至蚌埠段的联调联试中,中国南车集团研制的“和谐号”CRH380A新一代高速动车组,创造了时速486.1公里的世界铁路运营最高速度纪录。这一成绩,相当于喷气式飞机低速巡航的速度,标志着中国高铁技术迈入全球领先行列。此次创纪录的列车,是世界上运营速度最快、科技含量最高的动车组。它的最高运营时速为380公里,常规运营时速为350公里,在气密性、智能化控制、环保设计等方面全面创新。CRH380A的外形设计亦堪称经典。其流线型车头灵感取材于“长征火箭”,在经过17项75次仿真分析、完成22项试验验证后定型,不仅气动性能卓越,还寓意着中国高铁向航空科技领域比肩腾飞。图片与资料来源:“和谐号”动车组再次刷新世界铁路最高运营时速文章由 AI 整合生成|資料來源:纪录片 寻色中国第一集黄【黄】字《说文解字》黄 基本解释古人的日子 | 秋分:故溪黄稻熟,一夜梦中香织绣中国二十四节气 传统配色红楼色彩|…
黑色,是对未知的叩问;高铁,是对时代的回应。这篇文章灵感源自纪录片《寻色中国》第二集中对黑色的诠释,也融合了我对中国高铁奔腾之美的热爱,用旋律刻下穿越千年的祈愿。墨色刻下信仰,车轮带动时间。《墨刻为神》由此而生。 黑 如果世界有最厚的颜色,那一定是黑。黑,是天地初分时的第一抹色彩。它藏在混沌与寂静中,象征着未知、深邃,也孕育着无尽的可能。在中国古代,黑色是正色之首,是北方的象征,是水之本色。黑色,不止是遮蔽与恐惧,它也是生长,是归宿,是孕育万物之前的等待。在《说文解字》中,“黑” 字依燃烧而生:「熔炉也,无光也。」 美丽而惊怪,黑是光的完成,是无完的结束,是燃尽后剧落的一地燃灰。 云南大理 甲马 图片来源:纪录片 《寻色中国》第二集大理高原,一丝寒香,清凉地在风雨中飞舟,似乎也将我們拉远,远到那个燃香而通神灵的时代。如果你跨越百年,跨越山水,坐上今日的昆楚大铁路,你会发现:路边,有红有黑有白的纸片,在雨中摆摆。 那不是流浪,是民间的秘诀:甲马。 在云南大理,人们用最原始的黑,敬献神明。在大理的菜市场,随处可见黑色印刷的“甲马”纸符,纸上刻画着千姿百态的神灵。这些神灵形象最早源自中原,经过八百年的交融,成为白族人生活中守护的存在。雕刻甲马的匠人,以刀为笔,墨为魂,把祖先的信仰与今天的愿望,刻进一块块的木板里。纸符,形如单薄纸纱,印着神灵和世界的始终。一个老神,一缸燃烧之墨,一张甲马纸符,在大理的菜市场里一代代传送。它们代表着辛苦,代表着愿望,代表着不散的香气与神话。现代的甲马,更多了个性化的创作:例如为孩子制作“跌倒大神”,传说跌倒大神可以护佑小孩孩步步安全,不再跌倒。這些创意,让黑色与神灵,有了更亲切且充满气息的联系。每张甲马,都是一个愿望,寻找它的显化。 节气 而这一切,都不是随便而来的。黑,在节气中,是立冬的色。 《五方色》有记:“北为黑,为水,为冬。”冬天的冰霜,北方的白雪,使中国人在立冬时换上黑衣,不仅是护守自己,更是一种向大自然、向时节献出的敬意。在冰霜与火热之间,黑,是铺设在世界之间的桥梁,是人们用最简单的方式,进行最深的宗教献礼。 昆楚大铁路:大理站 搭乘高铁,从昆明出发,穿越滇中群山,抵达大理。大丽高铁如一条银色丝带,穿梭在碧波与青山之间,把人们送往那个黑色与火焰交织的国度。经过昆楚,当站在大理外一望时,会听到: 风说,水说,而熔炉中封错的黑,在轻轻地,几年着一场时光的聚合。在云南大理,黑色以一种最质朴的方式融入了生活。甲马,作为白族人沟通神灵的纸符,用最原始的黑色印刷而成。木刻版上,黑色线条勾勒出神祇的形貌—深沉、粗犷,却充满生命的力量。在这里,黑色不再是冷冽的代名词,而是一种温暖的保护,一场与过去对话的盛大仪式。每一片甲马,都记录着人们的愿望与祈祷,黑色成为人与天之间对话的颜色。 甲马 《黑之约》 在无声的夜,谁点燃第一朵火,墨色流转着梦的轮廓。那些未说出口的祈祷,落在纸上,化作神灵的轮廓。黑色,不是尽头,是一条路,延伸向光。用最初的黑,签下一纸人间的约,从深渊到星辰,从未知到愿望,黑色,护着人们远航。 歌曲 《墨刻为神》|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