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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路弓影》|锡伯弓箭 · 兰新高铁 – 精伊霍铁路:乌鲁木齐 – 伊宁 – 察布查尔县

《中国箭乡》|察布查尔锡伯族

在祖国西北的辽阔边陲,有一方静谧的河谷,它不以喧嚣动人,却以弓箭铸魂。这里是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被称为“中国箭乡”的地方,箭影如歌,镌刻在民族的血脉里。

“察布查尔”,在锡伯语中意为“粮仓”,但这里贮藏的不仅是谷物,更是一个族群跨越风霜、千里西迁后仍紧握不放的技艺与记忆。它是新疆唯一以锡伯族为主体的自治县,是弓弦之声回响最悠远的所在。

在这片被伊犁河滋养的土地上,箭术不是表演,是礼仪,是祈愿,是血性与温情的交汇;是草原少年拉弓引满的瞬间,也是历史与信仰安静落地的姿态。

边地如弓,岁月如箭

锡伯族,以弓为骨,以箭为魂,将技艺与信仰,嵌入风的方向,火的脉络。察布查尔,是锡伯人弓影所落之地,也是千年故事的回响之所。

若有一种形制能镌刻灵魂,那便是锡伯之弓。
它不言,却曾穿越千里西迁的风雪;它无声,却张满了一族的荣光与信念。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四千余名锡伯族军民自辽沈启程,横越关山戍边伊犁,将弓箭随身带入河谷,扎根为家国的脊梁,也种下了草原上的礼与勇。

弓,在这里不是兵器,而是命名仪式,是成长的祈语。
新生的婴儿,门前系着一张红线小弓,愿他如弓般坚韧挺拔;
四岁时,父亲亲手制弓,令其向东南西北各射一箭,以告天地,也启人生。

弓不只在手中,也在礼中、俗中、梦中。
锡伯青年婚配,要以射技示诚;村人劳作归来,以举臂试力;佳节设靶比武,胜者得手工箭袋,败者不言悔。弓箭之于他们,是一种日子的秩序,是一种不需高声却始终有力的温度。

在察布查尔的草原上,弓影仍在。
这里走出了无数箭术少年,奔赴全国各大赛事,亦有射手登上奥运赛场。射箭,在他们眼中,不只是体育项目,而是民族身体里的风,是祖先留下的力量路径。

从古至今,锡伯弓箭从未断线。它在庙堂,也在田野;在诗书典籍中,也在儿孙的臂膀里。那一道弓的弧线,如月,如虹,如守望中不曾下垂的信念。

而今,弓影正静静伫立于察布查尔的博物馆里,也拉开在少年手中的射艺体验场上。
它不再属于过去,它穿过了历史,在今天的风中轻轻地说—
“我未曾离开。”

工艺篇章:火与弦之间的慢书

一把锡伯角弓,从来不是快意的成果。

它藏在时间深处,须用四季打磨,百道工序温养。春剖牛角,夏炼牛筋,秋合骨木,冬封光泽—每一步,都与自然的节律相合,每一环,都不可越时、不可催熟。

清代,锡伯族设弓箭造办处,专工其事,弓之为器,不止兵用,更是制度与信仰的延展。角弓之形,属复合双曲,八旗长梢式;弓胎以竹木为内骨,贴以牛角与牛筋,筋藏于内,角伏其表,柔中藏劲,劲中有温。弓梢两端接木,表饰桦皮、丝棉、兽胶、原漆,金属丝织络,结构繁复如生命之肌理。

凡成一弓,需历230道工序、11大流程、上百件专用工具。而工匠所用术语,多以锡伯语或满语旧音相传,字字非文,却字字沉重如钧。

图片来源: 中国传统技艺:锡伯族弓箭制作技艺

匠人伊春光曾言:“没有哪一步最重要,因为每一步都不容差错。”

角须打磨,筋须松理。牛筋长至四十公分,白而无瑕,入水软化,再锤打四百八十下,使其纤维散而不断。角需从壮年牛羊骨骼中择取,纹理细密,韧性尚佳。木料讲究弹性与稳定,红柳、白蜡、洋槐、榆木各司其能,最好的箭杆用南方精选竹节,须经手工削整、熏蒸、定形,不能有一丝偏斜。

响箭之妙,更在其声。箭头由兽骨制成,上钻四孔。箭离弦,风声透孔而鸣,呼啸之音,为技艺之见证。箭靶则缝以马皮毛毡,布圈六色,红心在中,象征吉与准。

弓的筋骨之外,还需衣。制弓壶如裁衣,选皮、量身、绘图、雕刻,皆手作。一柄好弓,须配一壶,以藏、以护、亦以敬。图案多绘龙凤花鸟,雕皮技艺,须湿皮起稿,锥挫轮替,层层雕描,藏着一个民族的审美、历史与生命节律。

一把角弓,不是机械的产物,而是温度与信念的结晶。
它必须被理解、被等待、被敬畏。
木要懂角的弧,角要等筋的软,筋等火候,而火候,等的是人的心静如水。

这不是工具的制造,而是文化的雕刻。
一弓成形,不在形,而在魂;不在其响之力,而在其不响之时的分寸。

真正的弓,不张也满,不发也准。
它藏着风的方向,也懂得如何不动声色地,穿透时间。

匠人篇章:伊春光与一把弓的慢一生

 

图片来源:伊春光┃追寻锡伯族失落的牛角弓

在新疆察布查尔,有一位老人,一生只为一件事低头—制弓。

伊春光,锡伯族角弓的守弓人,年近古稀,白发苍苍,言语轻慢,心却如弓中藏筋。他无图纸可循,无文字可凭,凭着孩提时看父亲制弓的记忆,凭着走村入户请教老人,凭着一把把废弃的旧弓,一点一滴,把失传已久的“角弓”复原如初。

那是一种脚踏发力、专为战骑而生的古弓,需强弓之体与细作之心。如今,他是新疆角弓第一人,也是全国屈指可数、仍能完成传统角弓全流程的工匠。

他说:“我们锡伯族,把弓箭当成命。”他为“命”而劳作,也为“信”而不倦。

冬天,他做弓胎;春天,刨牛角;夏天,挑牛筋、理丝;秋天,将所有部件组装收弦—一年只做一弓,不催不急,每一环节都等候最好的时辰与火候。他说,筋必须是新鲜的牛蹄筋,绝不用冷库货与添加剂;角必须是新疆北山羊角,密而不裂,十里难寻一副;胶,只用鹿胶、鱼胶,不沾一滴现代工业。

他的弓,响箭可啸,轻弓可弹,重弓可穿甲。弓梢七木合并,为的是减少变形;筋厚劲足,为的是提升弹力与推力。他研究《天工开物》《考工记》,也研究风、力与手心的记忆。他说:“木要懂角的弧,角要等筋的软。”每一种材料都在等,等他一识得其性,再合而为弓。

他的工坊,满墙挂着未完的箭杆、雕刻中的箭羽、已拼合的弓身与牛皮弓壶,空气中有胶的味道,也有旧皮革的温度。他坐在案台前,磨角、锉骨、编弦,一把刀,一块木,磨得是时间,也是他心中的弓魂。

他也笑。他会在妻子打瞌睡时偷偷拍照发朋友圈,口袋里总装着葡萄干和椰子糖。他像一把不出鞘的弓,看似沉静,实则内力藏锋。

西迁节前夕,他带全家合力制弓,以一年四季,向祖先敬一弓。他说,若不靠手、不靠心、不靠一丝不苟的火候,那就不是非遗,只是复制。

如今,他不仅制作传统弓,更研发出帝王弓、龙神弓、藤蛇弓,也将技艺转化为纪念工艺品、旅游文创。他的玻璃钢弓,仍可射出150米的惊人之力;他的弓斛上,烙着鲜卑神兽和锡伯文字。

这不是年岁的功绩,而是信念的雕刻。他不急着把弓做好,只想把它做对;他不盼有人记住他的名字,只想这门技艺不死。

一生一弓,一弓一命。
伊春光—他不只是制弓的人,他是被弓选择的那个人。

射艺篇章:一矢如誓

在锡伯族的世界里,弓不只是器,箭不只是力。
一箭之道,贯通的不只是距离,更是精神与灵魂。

他们说:“人的一生如同射一支箭一样短暂,要射中人生目标,实现自己的理想,就要有一种专注的精神,克服名利和虚荣的干扰,做到身心合一,全心投入,方可命中目标,而不虚度此生。”
这不是一句训诫,而是一代代锡伯射手的信条与生命之境。

射,是一种修行。
须稳立如松,举弓如仪,呼吸沉定,心不逐靶,而靶已在心。
只有将浮躁放下,名利屏息,意念澄澈如镜,箭才会随心而中。
“身在箭前,心在箭后。”
这是他们的技艺,更是他们的哲学。

每年“习弓节”,草原设靶,仪式隆重。
箭靶不过巴掌大小,置于七十米开外;射箭前竞者需穿戴整齐,要向靶礼拜,方可上弓。
这不只是竞技,更是一种祈愿、一种礼数。
矢未发,意已达。礼未终,力未张。

他们将“亦文亦武”写进每一次开弓的姿势中,把勇敢、礼仪、克制融合于一矢之中多彩文化·非遗 锡伯族弓箭:亦文亦武。

是族魂之延,也是文化之舞。
它写在每一次开弓的动作里—腰身绷紧,指尖控弦,眼不随箭而动,心不为靶而乱。
这一式之中,藏着“亦文亦武”的古训:文者克己,武者制敌,箭之所向,正是心之所定。

他们的弓,是礼之器,是教之器。
小孩学箭,不为争强,而为修德;
青年射箭,不为胜负,而为知止;
长者持弓,不为技痒,而为敬天知命。

一箭一身,一弓一心。
箭,或中或不中,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拉弓那一刻,你是不是全然在场。

箭,从草原出发

察布查尔,这座因弓而名、以箭为魂的边地小城,正悄然完成一场转身—
从民族秘境,走向世界舞台;
从弓弦深处,跃入数字洪流。

古老的技艺不再静卧于馆藏与乡野,
它被嵌入“锡伯弓箭文化村”的研学课程,
化身“非遗射艺体验营地”的拉弓瞬间,
被游客合影,被少年演练,被灯光聚焦。
弓不再高悬庙堂,而是走入寻常日子里,
在亲子旅途中成为一次文化相遇,
在小红书与抖音的短视频中留下一声声箭响。

而当高铁驶入草原,这一声箭响,也有了新的回响。

兰新高铁,如一条银白色脉络,贯穿新疆北疆大地,

沿着精伊霍铁路, 自乌鲁木齐至伊宁,过河谷,穿山峦,可抵达察布查尔。
当列车划过县城,窗外是风起麦浪、群山低伏,
而车厢内的旅人,未曾察觉自己已穿越一片千年弓影之地。

这不是终点,而是一次更远的文化迁徙。

锡伯弓箭,如今已登上中国非遗展演的主舞台,
现身国际民族节庆、“一带一路”文化交流会,
它曾在北京绽光,在深圳流彩,在阿斯塔纳惊艳海外,
在展厅与赛事之间,成为民族记忆的动词,
也成为观众心中,那抹不为杀伤、只为精神精准的优雅张力。

正如一位策展人所说:
锡伯弓箭之美,不在于穿透,而在于守住。
它守住的是技艺的温度,是文化的弧线,
是一个族群,如何用手的坚持,把过去送往未来。

当非遗不再被定义为“老”,
而是在高铁的速度中发光,
在短视频的片段中说话,
在展馆与课堂之间来回穿行——
锡伯之弓,已不再只属于历史。
它是时间之箭,正从察布查尔,缓缓飞出。

铁脉与弓弦:速度与张力之间

图片来源:兰新高速铁路

一条弓弦,要拉得够满,才能发箭;
一条铁道,要铺得够远,才能通人。

兰新高铁,自兰州始,向西穿越河西走廊、翻越天山南北,最终抵达伊宁,全长1786公里,是世界上穿越风沙、戈壁、雪原最多的高速铁路之一。而精伊霍铁路—精河至霍尔果斯段,则如一支“引信之箭”,从新疆腹地直指中哈边境,承载着丝路经济带的跃动。

它们所连,不只是城市与城市,边疆与国门,
更串起了历史与现代、民间与国家、文化与速度的深层脉络。

当高铁呼啸而至乌鲁木齐,那是钢铁与信仰短暂相遇的一瞬。
一边是奔袭千里的银龙,以秒计速;
一边是一年成一弓的匠心,以季为节。
看似南辕北辙,却在深层处,共鸣着同一种力量—张力之美

弓之张,是为了定;铁之驰,是为了通。
弓的力量源自静止中的蓄势,
铁道的速度,则来自空间之间的精准延伸。
两者之间,是东方精神的古老悖论:
越慢者,越恒久;越快者,越深入。

在时间的长河中,锡伯弓箭曾用一弦一箭守护边地;
而今,高铁用一轨一站连接世界。
它们都承载着一种精神的坐标—
前者是内敛与克制,后者是开放与飞驰。

也许,一把弓和一列高铁之间,正隐隐构成了一场跨越时代的对话:
弓问:“你奔得那样快,可知道身向何方?”
铁道答:“我循着你曾走过的边疆,把你守过的土地送向更远的未来。”

在兰州-乌鲁木齐-伊宁-察布查尔,一弓一轨之间,传统与现代不再割裂。
它们在风中、轨道上、博物馆里、少年的掌心中,一同被看见,被铭记,也被重新发射。

《弓道纪》

01|一弦如命

谁能想象,弓弦这根细线,曾是四千里迁徙路上的命脉。
锡伯人离开辽沈时,没有带走城墙,只带走了弓与箭,
他们知道,边地的风,比战更长。

02|角弓之问

角与筋,贴得越紧,弓越硬朗。
可世事呢?情分越深,越不敢拉满那一箭。
这就是锡伯弓教会我们的第二课:张满,不必发。

03|察布查尔,藏弓之地

名字意为“粮仓”的地方,却供奉着箭靶与牛筋。
这片河谷不是边疆的尽头,而是民族记忆的仓库,
每一个挂在“喜利妈妈”身上的小弓,
都像是将来尚未拉开的命运。

04|弓不响时最重

响箭离弦,惊动草原;
可沉默挂墙的那一弓,才是历经岁月不弯的脊骨。
锡伯人懂得:响,是技;不响,是魂。

05|慢工之力

伊春光一年只做一弓,别人问他为何不快,
他说:“快的东西留不下故事。”
一如那些急着起飞的箭,落地时,没人记得它的方向。

06|弓壶之义

每把弓都有壶,像人有骨也需衣。
牛皮缝制、图纹烙印,那不是装饰,是尊重。
连弓都要被好好安放,何况人的意志?

07|长梢弓与捕猎术

短梢快,适合战;长梢慢,适合猎。
有人一生都在战斗,有人一生都在等待。
锡伯族的弓,不是杀气腾腾,而是看你拉给谁看。

08|西迁节之弓

每年,察布查尔人要做一把新弓,不为用,而为纪。
他们不想遗忘,也不怕重复,
只因有些技艺,不做一次,就会从人心中褪色。

09|高铁不是终点

兰新高铁的尽头不是乌鲁木齐,是文化的另一种出发。
它载着弓的记忆,开往未来,
也许有一天,有人会在列车上想起:
弓的速度虽慢,但它从不偏轨。

10|最后一箭

一生如一箭,拉得满不满,只有自己知道。
若心在,靶便不远;若箭稳,路终会长。
那就张弓吧,即使不发,也是一种完成。

歌曲 《丝路弓影》|锡伯弓箭 |兰新高铁 - 精伊霍铁路:乌鲁木齐 - 伊宁 - 察布查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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